|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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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窟窿 四、黃泉真經 李蓮花想去看的地方是「窟窿」旁邊那嚴家舊時的房屋,那些昔日繁極一時的樓宇早已傾倒,面目全非。其中坍塌的一處房間淡淡地散發一些煙氣,李蓮花和方多病挑開一些碎磚一看,裡面是個甚大的鍋爐,有些鐵水尚在爐中流動,奇怪的是爐下並沒有柴火。李蓮花道:「原來此爐和『窟窿』相通,他利用『窟窿』裡的毒氣煉爐融鐵,果是聰明的法子,當日射死黑蟋蟀的那一箭,也是從此爐射出。只消插入一支鐵箭,關上鼓氣的這個口子,讓鐵箭指著入毒氣的這個洞口——大概也就是當年不知是『牛頭』還是『馬面』挖的這個口子,然後爐中悶火燒盡,燒出的熱氣無法散發,就把箭激射出來,射中了黑蟋蟀。」他喃喃地道:「無怪底下毒氣並不濃郁,原來都被這煉爐燒去了。閻羅王雖然吃了這翡翠綠的大虧,那也是得賢能用,幸好武功全失,否則,否則……那個也是可怕的很……」 「死蓮花,這裡有一本書哪。」在李蓮花自言自語之時,方多病從煉鐵爐邊的地上拾起一本被翻得破爛的黃色小書,其中畫滿有形圖畫,「這不會就是什麼《黃泉真經》吧?怎麼放在這裡烤魚幹?」 李蓮花「啊」了一聲,如夢初醒:「這不是吧?《黃泉真經》既然名列江湖最神秘的幾項武功之一,我想該有黃緞封皮,檀木盒子,金漆題字,藏得妥妥當當,萬萬不會放在這裡。」方多病瞪眼道:「你怎知它該有黃緞封皮,檀木盒子……」 李蓮花正色道:「依常理推斷,應當就有。」方多病道:「胡說八道……」 李蓮花拾起那本黃色小書:「這書字跡寫得如此之差,紙質如此惡劣,尤其是人像畫得如此醜陋歪曲,多半不是《黃泉真經》,想那《真經》何等難得,怎會是這般模樣?」方多病道:「這也有些道理,但是……」 李蓮花手臂一抬,微笑道:「這既然不是《真經》,你我又何須關心它是什麼?」 「啪」的一聲那本書自李蓮花頂上畫了道弧線,筆直掉入了煉鐵爐中,「嘩」的一聲起火。 方多病「哎呀」一聲,他已想到這書十有八九就是《黃泉真經》,李瘋子卻硬說不是,如今居然將它燒了!李蓮花擲書起火,連看也不多看一眼:「還是押解嚴青田給花如雪比較重要,你我還是早點啟程吧。」方多病連連點頭,和李蓮花攜手離去。 二人離去之後,那卷在火爐中燒得面目全非的黃色小書漸漸被火燒毀,火焰之中,每一頁灰燼上都清清楚楚地顯示出四個大字——「黃泉真經」。 §女宅 一、禍機 秋風瀟灑,香山的紅葉自古散發迷人的風韻,如今經過「香山秀客」一番整理,理去敗葉雜枝,越發是紅得莊重濃郁,觀之令人渾身舒暢。 今年秋季,「香山秀客」玉樓春做東,宴請朋友秋賞香山紅葉,此宴名為「漫山紅」。玉樓春和金滿堂乃是摯友,若說金滿堂是江湖上最有錢的人,玉樓春大約可算第二,因此受他邀請前來觀紅葉的人,自然與眾不同,比如說「舞魔」慕容腰,比如說「酒癡」關山橫,比如說「皓首窮經」施文絕,比如說「冷箭」東方皓,比如說「一字詩」李杜甫等等等等。慕容腰舞蹈之技堪稱天下第一,關山橫喝酒之功約莫也不會在第二,施文絕自然是背書背得最多,東方皓的箭法最准,李杜甫的詩寫得最好。這些人都是江湖之中奇人中的奇人,而其中有個湊數的叫做李蓮花,玉樓春宴請他並非是為了他有一樣什麼技藝天下第一,而是為了謝他查破金滿樓離奇死亡一事,特地請他吃飯。 這些人雖然形貌不一,老少皆有,俊醜參差,高矮各異、但簡而言之都是男人,是男人麼,就喜歡女人——玉樓春特地將眾人的居所安排在香山腳下一處也是天下絕妙無雙的地方,那個地方,叫做女宅。 女宅,顧名思義,便是有許多女子的宅院,簡而言之,也就是妓院。不過這一處妓院和天下其他的妓院大大不同,這裡的女子是玉樓春親自挑選,以他喜歡「天下第一」的脾氣,這裡的女子個個有絕技在身,或吹簫、或彈琴、或刺繡,都有冠絕天下之稱,因此尋常男子難以一親芳澤,若非有玉樓春看得上眼的什麼東西,否則尋常人是一腳……不,連半腳也踏不進女宅的大門。這裡的女子也從不陪客過夜,除非她們心甘情願,否則也就是喝喝酒,唱唱歌,劃划船,世上庸俗之事,這些女子是斷不相陪的。 如今李蓮花正端坐在這女宅之中,左邊坐的是施文絕,那書呆子今日破例穿得整整齊齊,絕無半點污漬,聽說前些日子去趕考,也不知考中沒有;右邊坐的人和施文絕大大不同,那人高冠金袍,蟒皮束腰,相貌俊美,臉上微略上了些脂粉,唇上塗著鮮豔的唇紅。若是別個男人這般塗脂抹粉,眾人定然作嘔不已,但此人施起脂粉起來,竟是妖豔絕倫,別有一番風味,並不怎麼惹人討厭,這人正是慕容腰。關山橫坐在慕容腰之旁,此人身高八尺,體重莫約有個二百五六十斤,猶如一個巨大的水桶,聽說他有個弟弟叫做關山月,卻是個英俊瀟灑的美公子,也不知真的假的。關山橫之旁坐的一黑衣人,骨骼削瘦,指節如鐵,皮膚黝黑之極,卻閃閃發光,渾身上下就猶如一支鐵箭,這長得和箭甚像的人自然便是東方皓。東方皓之旁坐的那人一席青衫,相貌古雅,頷下留有山羊鬍子一把,腰間插三寸羊毫一支,正是李杜甫。 而施文絕之旁坐的那人一身樸素的布衣,雖然未打補丁,卻也看得出穿了許久了——正是許多有錢的讀書人最喜歡的那種,又舊又高雅的儒衫。那人的年紀也不太老,不過四十出頭,一頭梳得整齊的烏髮,面貌溫文爾雅,右手小指上戴有碧玉戒指一枚,只有這價值連城的小小碧戒,方才看得出主人富可敵國,是「香山秀客」玉樓春。 這許多人坐在一起,自是為了吃飯,而此時酒菜尚未上來,玉樓春方才剛說了一番賀辭,此時拍拍手掌,這裝飾華麗,種了許多稀世花草的宴庭中,後邊絲弦聲響,一個紅衣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雖然說女宅之名天下皆知,大家也都深知其中女子必定個個驚才絕豔,但這紅衣女子走出的時候,眾人還是微微一震,心下都感吃驚。這出來的女子皮膚甚黑,但五官豔麗,身體高挑,一襲紅衣裹在身上,只見曲線凹凸畢露,十分嫵媚,猶如一條紅蛇。只見她目光流動,突地對著慕容腰一笑,越發是嫵媚動人到了極至。玉樓春道:「這位姑娘,名喚赤龍,精於舞蹈,過會兒跳起舞來,慕容兄可要好好指點一二。」轉眼看慕容腰,卻見他本來高傲自負的臉上流露出吃驚之色,仿佛女子赤龍深深震憾了他。 施文絕低低地道了聲:「妖女。」關山橫哼了一聲。「美女,美女!」李杜甫搖頭晃腦,仿佛這等絕色只有他會欣賞,而如施文絕這等庸人自是絕不能領會的。正當幾人為赤龍之妖微起騷動之時,清風徐來,帶來一陣淡淡的芬芳,嗅之令人心魂欲醉,如蘭惠、如流水、如明月,隨著那芬芳的清風,一個白衣女子跟在赤龍之後,姍姍走了出來。這女子一出場,施文絕頓時目瞪口呆,呆若木雞,已不知身在何處,連東方皓都微微動容,李蓮花「啊」了一聲,玉樓春微微一笑:「這位是西妃姑娘,善於彈琴。」 方才赤龍嫵媚剛健,光彩四射,但在這位西妃映襯之下,頓時暗淡了三分。這位白衣女子容顏如雪,清麗秀雅,當真就如融雪香梅、梨花海棠般動人,正是施文絕心中朝思暮想的那種佳人,她又何嘗不是世上千千萬萬男子夢中所想的那位女子?赤龍走出之時,眾人議論紛紛,西妃姍姍而出,竟而一片寂靜,男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神色各異,竟把赤龍忘得乾乾淨淨。 等眾人呆了好一陣子,施文絕癡癡地看著西妃,喃喃地問:「既然有西妃,不知尚有東妃否?」玉樓春臉色微變,隨即一笑:「曾是有的,不過她已贖身。」施文絕歎道:「如此女子,真不敢想像世上竟還有一人和她一般美……」玉樓春道:「東妃之美,豈是未曾見過之人所能想像的?只是今日見不著了。」正在說話之際,西妃垂眉低首,退至一旁,調弦開聲,輕輕一拔,尚未成調,已是動人心魂。赤龍斜眼看眾人癡迷之狀,身子一扭,隨著西妃的弦聲,開始起舞。 西妃纖纖弱質,所彈的卻是從未聽過的曲調,赤龍的舞蹈大開大合,全無嬌柔之美,別有一種猙獰妖邪之態,卻是觸目驚心,令人無法移目。她仿若並非一個人,而是一條渾身鱗片與天抗爭的紅蛇。自天下地地扭動,而又自下而上地掙扎,在扭曲的旋轉之中那條紅蛇蒼白的骨骼猙獰爬上了天空,而她的血肉卻被霹靂擊碎,灑向了地面,痛苦、掙扎、成功和死亡交織在一起的舞蹈,竟無細膩纖柔的美感,卻又讓人忍不住微微發顫,從未見過女子如此跳舞,就如那紅蛇的魂魄在那時依附在她身上……慕容腰的眉頭越揚越高,目不轉晴地看著赤龍,方才大家都看西妃,只有他仍是目不轉晴地看著赤龍,他目中有光彩在閃。西妃的琴聲如鼓,錚錚然充滿簫煞之聲,忽地赤龍揚聲唱道:「錦襜褕,繡襠襦,強強飲啄哺爾雛。隴東臥穟滿風雨,莫信龍媒隴西去。齊人織網如素空,張在野春平碧中。網絲漠漠無形影,誤爾觸之傷口首紅。艾葉綠花誰翦刻,中藏禍機不可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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