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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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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惠荷哭道:「你……你……血口噴人……我為何要殺死蘇姑娘?我和她無冤無仇,何必費盡心思殺她?」 方多病為之語塞,頓了一頓,連忙調轉話題:「蘇小慵身上許多新傷,是被小桃紅所傷,小桃紅雖然鋒利,但是刃身極短,隔著棉被刺下,雖然刺中多處要害,卻入肉不深。你對她連刺十數下後丟下兇器逃離,但蘇小慵卻沒有立刻就死,而是流血流了半日之後,方才氣絕身亡。她身上的刺傷都已紅腫,證明受傷之後她並未立刻就死,也證明那些刺傷傷鍀很早。而龍姑娘看到有人在蘇小慵胸口刺入長箭,那已是寅時之事,那箭傷十分整齊,傷口非但沒有紅腫,連震動的痕跡都沒有,證明長箭刺入之時,蘇小慵早已死了。所以,以小桃紅刺傷蘇小慵致她死亡的人和在她胸口刺入長箭的人不是同一個人,龍姑娘雖然看到有人行兇,那人卻不是兇手,因為他所殺的本是一個死人。」 龍賦婕一怔,下意識對著楊垂虹看了一眼,目光甚是疑惑。楊垂虹聽方多病說到此處,表情也頗為驚訝,突然道:「不錯,昨夜在已經死去的蘇姑娘胸口刺下一箭的人是我,但殺她的人並不是我。」他看著方多病,「方公子明辨是非,讓楊某十分意外,其實昨夜……」他的目光突然轉到關河夢臉上,「昨夜我本要殺的人並非蘇姑娘,而是關大俠。」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關河夢也是驚愕異常,卻聽楊垂虹冷冷地道:「楊某蒙關大俠救命之恩,本不該對關大俠不敬,但那日楊某和師弟一同前往求醫,關大俠明明有靈藥在手,卻對師弟見死不救——楊某雖然得救,但委實想不明白……」他突而提高聲音,音調淒厲之極,「關大俠明明有解藥奇藥『秋波』在手,為何堅持缺藥,不肯醫治楊某師弟?難道你空有赫赫俠名,卻捨不得施捨少許『秋波』救人?」關河夢臉色蒼白:「貴師弟所中之毒,關某從未見過,醫書所載可以『空眼草』醫治,關某並非不救,而是並無此草。」楊垂虹氣得臉色青鐵:「你有能解百毒的奇藥『秋波』!你……你難道就因為醫書上沒寫『秋波』能解師弟之毒,所以就任他死去……你可知他不過體質特異,被蜜蜂所傷,因而全身紅疹,就算你不願施捨『秋波』,只要對他稍加簡單救治,說不定他就不會死——庸醫殺人、庸醫殺人啊!」 方多病先是驚訝,而後聽到這幾字「庸醫殺人」,差點笑了出來,世上庸醫何其多……關河夢猛地一拳拍在石桌之上,那石桌「咯啦」一聲崩出裂紋:「醫書上沒有載明之事,我豈敢擅作主張?胡亂用藥,豈不是以病人試藥,草菅人命?」楊垂虹厲聲道:「你不是不願草菅人命,你是墨守成規,冥頑不靈!難道你妄稱俠醫,醫書上未寫之事你便不做,我等要你『乳燕神針』又有何用?庸醫、庸醫、我不殺你,虧對枉死你手的英雄、忠魂!」言下腰際「白馬金絡鞭」 「唰」的一聲抽出,楊垂虹額暴青筋,「我明知技不如人,卻也請關俠醫劃下道兒來,報不了師弟之仇,我死在你手,也不算枉生為人!」 關河夢怒道:「胡說八道!……」頓了一頓,轉念一想,醫書上未寫之事自己確是從未做過,倒是對楊垂虹的話難以回答,心頭憤懣異常,當下衣襟一振就待出手。便在這時,方多病一手搭在楊垂紅左肩,一手搭在關河夢右肩,雙雙往下一按:「要打架等本公子說完再打,本公子絕不阻攔。」接著他右足一勾,將地上匍匐爬行一邊的康惠荷勾了回來,對她露齒一笑:「本公子還沒說完,你怎麼就要走了?」 庭院中眾人微微一震,驚訝未絕,又把目光轉到了康惠荷身上,只聽方多病咳嗽一聲,得意之色溢於言表:「昨夜寅時,楊垂虹和本公子聯句之後,換上夜行衣裳行刺關河夢。楊垂虹武功不及關河夢,因而在客棧中守候數日,等到關河夢照看蘇小慵已是體力耗盡,元氣大傷的時候方才前去偷襲,路過梁宋房頂的時候被梁宋發覺,接了他一支風塵箭。但他卻沒有想到關河夢那日出去買藥,直到寅時還沒有回來。關河夢房中光線幽暗,他只見床上躺有一人,靈機一動便想嫁禍梁宋,以風塵箭刺入床上人的胸口。他刺下之後,發覺不對,床上人非但不是關河夢,並且早已死去,這時龍姑娘追到門口,他只得匆匆由窗逃出,心裡料想覺得古怪之極,還一時不查,在窗口留下了一個血鞋印。」 楊垂虹被他一拍,半身麻痹,心裡驚駭這位少爺公子的武功,點了點頭。方多病見他點頭,臉上得意之色再也掩蓋不住:「哈哈……然後龍姑娘看到有人行刺,跟著追入房中,卻在地上看見了一樣事物,令她沒有聲張殺人之事。」言下方多病向龍賦婕看去,龍賦婕臉現驚訝之色,微一猶豫,點了點頭。 「什麼事物?」梁宋更是驚奇。方多病口沫橫飛:「關河夢房中地上有一點淡淡白痕,燈光之下光澤隱隱有七彩,那是珍珠之光。而痕跡如此之大,如不是珍珠貝踩碎,就是那是一顆相當大的珍珠。我料龍姑娘定是在房中地上看到了那個東西&」龍賦婕又點了點頭,眾人同聲問:「什麼東西?」方多病本就是在賣關子:「鳳頭釵!龍姑娘抬起鳳頭釵出門,卻被梁宋看見,只當她是殺人兇手。」 眾人恍然大悟,龍賦婕在殺人現場看見了自己贈與肖紫衿成婚的禮物,未免覺得十分驚疑,因此她拾起鳳釵,匆匆離去,對昨夜之事隻字不提。方多病繼續道:「看到鳳頭釵和小桃紅,自然就會明白蘇小慵是被何物所傷,她在野霞小築,也正是被這兩樣東西刺得遍體鱗傷,幾乎死去。」梁宋奇道:「可是為何有人要拿這兩樣東西作為殺人之物?」方多病哼了一聲,對他的問題只作不聞:「知道肖喬聯姻的賀禮之中有小桃紅和鳳頭釵的人,自然是各位,因而兇手定在各位之中。」 「但我始終不明,為何蘇姑娘會在關河夢房中?」楊垂虹眉頭深皺,「毫無道理。」方多病得意洋洋:「這一點至關重要,因為正是它說明了兇手是誰。」眾人「啊」了一聲,面面相覷,茫然不解。「在蘇小慵房裡,有一碗喝完的藥湯。」方多病道,「關河夢每日的湯藥都是酉時熬制,戌時讓蘇小慵服下,既然湯藥喝完,那麼昨夜戌時,蘇小慵還是活著的。房中尚有一面碎去的銅鏡,並且她死去的時候鞋襪穿得十分整齊。可以推測,昨日關河夢給她灌下湯藥之後不久,她醒了過來,關河夢卻已不在。蘇小慵起身穿好鞋襪,卻從銅鏡中看到自己被毀的容貌,害怕得很,因此走到關河夢房中求助。關河夢既然出門,房間必有上鎖,而除了他和掌櫃的以外,能打開他門鎖的人,自然只有和他一道投宿的蘇小慵了,她是自己走進房裡去的。」 眾人點頭,方多病索性坐上石桌,居高臨下繼續侃侃而談:「她既然戌時還活著,寅時卻早已死了,那她必是死在亥時或是子時,而恰恰這個時候,楊垂虹、梁宋和我正在聯句,證明人不是楊垂虹和梁宋所殺。而如果龍姑娘亥時或者子時殺了蘇小慵,昨夜寅時她就萬萬不會出現在房裡,又何況蘇小慵第一次被殺的時候,龍姑娘從頭到尾都和李蓮花坐在一起,並沒有分身殺人,所以兇手不是她。既然兇手不是她。」 方多病聳了聳肩,「那自然只能是她了。」他瞄了眼地上被他一勾腳封了啞穴的康惠荷,「我等客房的排列是李蓮花、本公子、關河夢、蘇小慵、康惠荷、龍賦婕、梁宋、楊垂虹,昨天夜裡本公子……咳咳……出去喝了點小酒,不在房中,因而寅時不在,李蓮花倒在床上人事不知,都不知道隔壁房間的變故。但有一個人,昨天晚上有一個大活人從她房頂經過,另一個人對著她房頂射了只箭,還有三個大活人在她門口走來走去,又是開門又是翻窗,還在床板上狠狠戳了一箭,她也是學武之人,居然說她在睡覺,半點不知,豈不是很奇怪?」 梁宋一呆,楊垂虹鞭法了得,但內力輕功都不見長,他掠過房頂,又被自己射了一箭,的確是把眾人都驚動了,康惠荷雖然武功也不甚高,但她就住在蘇小慵房間之旁,距離關河夢的房間只有丈許之遙,要說睡得全然不知,的確令人難以置信。方多病又道:「何況蘇小慵離開自己房間,走進關河夢的房間,也只有臨近之人方能發覺,諸位就都不知情。我猜蘇小慵僥倖未死,這日就要醒來,她一旦醒來,就會說出是誰下手加害。關河夢一直守在她身邊照料,令康惠荷沒有殺人滅口的機會,昨夜關河夢沒有回來,蘇小慵卻走進他的房間,正是她下手的大好機會,因此她帶上從婚宴偷回來的兩樣兇器,猛地把棉被蓋在蘇小慵身上,將她撲倒在床,連下十數下殺手,然後拋棄兇器,回到房中裝作若無其事。」 龍賦婕唇齒一動:「雖然很有道理,但我始終不明,她要殺人,盜取小桃紅自然很是合理,但為何連我鳳頭釵也要一併盜取?鳳頭釵雖能殺人,卻不如小桃紅鋒銳無當,要來何用?」這點李蓮花卻沒說,方多病瞠目結舌,心裡大叫乖乖的不得了,本公子要穿幫!突然急中生智,一腳踢開康惠荷的穴道,學著李蓮花那種愉快而狡猾的微笑:「這點,龍姑娘不如自己問她。」 眾人的目光頓時射向康惠荷,康惠荷啞穴初解,隨即一聲尖叫:「不是我!」方多病冷笑道:「不是你,那是誰?」康惠荷呆了一呆,目光從眾人眼中一一掠去,只見眾人目中皆有鄙夷之色,心裡突然委屈異常,放聲大哭:「昨夜……昨夜刺死蘇小慵的人是我,但……但在小青峰上,野霞小築,將她刺得滿身是傷的人不是我!」眾人大奇,方多病大出意料之外:「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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