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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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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如京一身武功,何況他使的槍法,槍是長兵器,怎麼可能被人砍斷手臂!」那人仍舊厲聲道:「他是堂堂『四虎銀槍』之一,怎能、怎能……」說到此處竟而哽咽,似是悲怒交加,說不下去。眾食客中有人低聲歎息,一人本來坐在他身旁一桌,此刻突然冷冷的道:「人都死了。」先前那人放開小二的衣襟,重重坐下,那小二如蒙大赦,一溜煙奔進廚房,看來一時半刻萬萬不會再出來。這相鄰而坐的兩人一人著灰衣,一人著紫衣,著灰衣的人正是方才抓住店小二的那人,卻被紫衣人一言打住,坐了下來。 這灰衣人姓王,名忠;紫衣人姓何,名璋,這兩人和劉如京都是「四虎銀槍」之一,十年前在四顧門中號稱勇猛第一,與人動手只知前進不知後退的四員猛將,其中一人在四顧門與金鸞盟的決戰中戰死,餘下三人隨四顧門之解散而離散,王忠棄槍學劍,開創「震劍」一門;何璋卻在「捕花二青天」手下當了個不大不小的官兒,算是個捕頭;劉如京回師門馬家堡隱居,十年來甚少出門。近來王忠和何璋二人聽到江湖傳言,據說四顧門門主李相夷與金鸞盟盟主笛飛聲雖然在決戰中失蹤,卻都並沒有死,激動之餘,三人約定在馬家堡重聚,商量尋覓門主一事,不料劉如京竟然來不及等見兄弟一面,就已為人所害! 「馬家堡。」喝完那杯茶,紫衣人何璋丟下一塊銀子,頭也不回往門外去;王忠持劍跟上,掠了一眼那茶壺,仍自有大半壺好茶。兩人很快騎馬而去,茶館裡眾人不約而同喘了口氣,面面相覷,突地有人道:「馬家堡最近真是熱鬧,前陣子花了大力氣聽說給秀秦小公子抓了個大夫,人才進去,劉師父就死了,現在又去了兩個兇神惡煞……」旁人神神秘秘的掩口道:「你不懂,說不定是堡裡誰嫉恨劉師父,抓了個大夫進去,下藥弄死了他……這兩個瘟神進去,抓住那大夫一問,保管知道是誰指使……」 馬家堡。 昨日早晨。 馬家堡堡主馬黃看著自己悶不做聲低頭玩手指的兒子皺眉,「李蓮花還沒來?」馬家堡護衛忙道:「還沒到。」馬黃愁眉不展看著馬秀秦,「不知江湖第一神醫,能生死人肉白骨的李蓮花,能不能治好秀兒的病……」正說到這裡,門外聲聲傳遞,「李神醫到——李神醫到——」馬黃頓時大喜,站起身來振振衣袖,就待道一句「久仰久仰」。 門外有一群人擠了進來,滿頭大汗的道:「李神醫到——」馬黃奇道:「人呢?」人群中有人吆喝道:「一、二、三——放。」只見人群中突然跌下一隻大麻袋,麻袋裡有人哎喲一聲,四肢掙動,似在麻袋中找不到方向,一人撕開麻袋口子,裡面的人才探出頭來,苦笑道:「慚愧慚愧……在下李蓮花……」馬黃瞠目結舌,怒視他那一群手下,「怎麼如此對待李神醫?下去各打二十大板!」隨即對李蓮花連連拱手,「徒孫魯莽,怠慢了神醫,請坐、請坐。」細看這位赫赫有名的李神醫一眼,只見此人年不過二十四五,樣貌文雅,不免心裡有些滿意,頗有神醫之相。 「啟稟堡主,是李神醫抱住柱子硬說自己不會看病,不肯跟我等前來,萬兩黃金又被他不小心一腳踢進河裡,」有個大漢道:「屬下想錢已經花了,人一定要請回來,所以……所以……」馬黃板著臉道:「所以你就把李神醫塞入麻袋?世上哪有這等請客之法?」 李蓮花咳嗽了一聲,臉色有些尷尬,那大漢一迭聲的喊冤,「是李神醫自己爬進麻袋裡躲藏,屬下豈敢把神醫塞進麻袋……只不過合力將麻袋提回府中而已。」馬黃一怔,只得揮揮袖子,「下去下去。」回身對「江湖第一神醫」 李蓮花十分和藹的笑,「李神醫,這是小犬,勞師動眾請神醫遠道來此,正是為了給小犬治病。」從麻袋中爬出來的李蓮花唯唯諾諾,不時微笑,馬黃將愛子的病症從頭至尾說了一遍,也不見神醫發問,心裡不由暗想:果是絕代神醫,秀兒症狀,他皆悉了然於胸,看來我這番口舌倒是白費了。 馬黃的兒子馬秀秦今年七歲,性格十分怪異,自兩歲以後便基本不與人說話,時常自己一人在房中折紙,一張白紙能讓他折疊上千次而不覺厭煩。他很喜歡劉如京,如一日有說一兩句話,必是和劉叔叔有關,時常在劉如京房裡玩耍,卻很少和馬黃在一起。馬秀秦看了李蓮花一眼,輕輕伸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頭頂,李蓮花伸手一摸,頭頂上掛著一根麻絲,連忙拿下,正要開口說些什麼,馬秀秦卻轉過頭去,目光幽幽的看著窗外,不知是看見了什麼東西。 那是李蓮花和馬秀秦的初會。當日下午,李蓮花和馬黃喝茶之際,馬秀秦到劉如京房中玩耍之時,馬夫人尋子而去,卻發現馬秀秦滿身是血站在劉如京門口,而劉如京床上房裡鮮血處處,床沿留著一隻自肘而斷的右手臂,地上一截斷發浸泡血中,劉如京卻已不見了。 隔日下午,劉如京昔年好友王忠、何璋到達馬家堡,李蓮花說受到驚嚇臥病在床,一時間馬家堡諸事忙碌,驚恐疑惑等等情緒籠罩眾人頭上,這雍容庭院似籠罩著一層詭秘之氣,令人十分不安。 就在王忠、何璋抵達馬家堡當夜,馬夫人突然病倒,昏迷不醒,李蓮花亦臥病在床無法救治,馬黃連夜請了大夫看病,說像是中毒,若無解藥,情勢危矣。尚未等馬家堡喘口氣過來,第二日早晨,馬家堡婢女發現馬黃與馬夫人並肩躺在床上,兩人都已氣絕身亡,房裡物品完好無損,房門緊閉,但馬黃身上被人用利刃猛砍右臂,只是砍了數下未砍下來,右臂仍舊連在身上。房裡又是遍地鮮血,和劉如京被害的時候一模一樣,奇怪的是只有馬堡主被利刃砍傷,而馬夫人卻毫髮無損,而且看情形馬黃被人亂刀重砍之時早已昏迷,即使右臂被砍到筋骨盡碎,卻也沒有掙扎抵抗的痕跡。 馬家堡自清晨以後一片混亂,若說昨日仍是惶恐,今日則是驚恐,甚至有些僕役逃出堡外,幾位馬黃的弟子卻爭權奪勢起來,四平八穩數十年的馬家堡這一日終是出了驚天大事——三日之內,堡內護院、堡主、堡主夫人死於非命,死狀十分相似,莫不是劉如京死後化為厲鬼,來向堡主夫妻索命?此事被江湖傳為馬家堡有斷臂鬼案,短短數日之內,江湖中眾說紛紜。 §有斷臂鬼 二、無頭蒼蠅 「三哥。」王忠已在馬黃夫婦橫死的主房之內站了許久了,「你說二哥真的已死?」他看著仍被血跡染紅的大床,「沒見到屍體,只有一隻手,怎知他是死是活?我總不信二哥已經死了。」紫衣人何璋淡淡的道:「你想說老二沒死,他殺了馬黃夫婦?」王忠滯了一下,「當年他就與馬黃不和……」何璋嘿了一聲,「就算他和他小師弟不和,老二對他師父忠心耿耿,絕不可能做下這種慘事,你不想認老二已死,竟想拿馬黃被殺證明老二沒死,這十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王忠慚慚的也知自己胡思亂想,以劉如京那忠烈脾性,就算有人要殺馬家堡堡主他也必拼死相救,絕不可能殺人。 馬家堡正混亂得很,也無人來理睬他二人,何況何璋乃是捕頭,在凶案發生之處查看,自是無人敢阻攔。兩人把房間內各項事物一一細看,房內事物出奇的有條不紊,沒有一樣有異,何璋道:「這行兇之人如果不是真的沒有動過房裡任何事物,就是對這房間十分熟悉……」話說到一半,卻有人在門口道:「啊……那個抽屜……」 何璋一回頭,只見一人站在門口,以好生抱歉的目光溫和的看著他,「那個抽屜……」一句話還沒說完,何璋和王忠同時脫口而出,「門主?」來人更加歉然的摸著自己的臉,「啊……在下李蓮花,聽人說和失蹤的四顧門門主李相夷長得十分相識,其實在下年幼之時並非這副模樣,」他走進房裡,看著滿地血痕,有些毛骨悚然,「十二歲那年摔下山崖,被一位無名老人所救,摔下山崖後被山石毀了相貌,那老人施展絕代醫術,將我的臉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很好脾氣的微笑,「在下的醫術也是和那無名老人學的,李蓮花平生不打誑語。」王忠和何璋將信將疑,此人雖然和四顧門主李相夷長得十分相似,卻不及李相夷冷酷俊美,言談舉止更是相差甚遠,不免也信了幾分。他們卻不知數個月前李蓮花對他和李相夷長得一模一樣的解釋是:『他和李相夷是同胞兄弟,李相夷本名叫做李蓮蓬,從小給了無名老人做義子。』 何璋對著李蓮花的臉看了許久,直至他看出李蓮花和李相夷確是有些不同,方才淡淡的道:「你剛才說什麼?」 李蓮花道:「那個抽屜上的鎖對了六個字。」何璋順著李蓮花的目光看去,只見房內床邊的櫃子下有一排抽屜,上面都掛著轉子鎖,那銅鎖是一條圓形的滾筒,上面套了七個環,每個環上都有四個不相干的字,要能將七個圓環上的字每一行都對成詩句,鎖便能打開,這是當下一種很流行的巧鎖。那櫃子最底下一個抽屜的轉子鎖七個字對了六個,一眼可以認出,那是一首很流行的詩歌「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而鎖上第四個圈「風,落,悔,天。」沒有對上其他六個字,鎖沒有被打開。 何璋走過去很仔細的看著那鎖,王忠卻是個粗人,完全看不懂那是什麼玩意兒,「你說有人想開這個抽屜?」 李蓮花忙道:「我沒說,我只說那七個字對了六個。」何璋緩緩的道:「這很難說是有人想開鎖沒有開進去,還是開了以後來不及把它弄散……不過七字已對了六字,要說沒有開鎖,實是不大可能。我想這開鎖之人應是已經拿走了抽屜裡的東西……」他輕輕拉開抽屜,抽屜裡只有一疊空白信箋,果然並沒有留下什麼引人覬覦之物。 李蓮花瞄了那抽屜一眼,正待說些什麼,何璋伸手入內,拿出那疊信箋抖了抖,裡頭什麼也沒有,整疊信箋都是新的。王忠在房內游目四顧,這房間在事發時是虛掩著的,可見兇手是由大門出去,不知為何卻無人發現。「李神醫以為……」何璋緩緩的道:「馬夫人前日的中毒,與被殺之事有無關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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