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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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蓮花對他一笑,「我只想知道百川院這兩天有沒有做過油炸豆腐?」這衝破窗戶進來的人正是郭禍,聞言大聲道:「沒有!」 李蓮花眉開眼笑,「這就是了。」他看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的人,溫言道:「古師父,人肉的味道,好吃麼?」 方丈禪室內一刹那鴉雀無聲,只聽到那光頭大漢牙齒打戰的聲音,突然哆嗦著道:「我也……我也沒……沒沒……沒有殺人……」 李蓮花歎了口氣,「你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什麼模樣?」古師父道:「我見到她的時候……她她……她已經死了。」 李蓮花又問:「除了胸口的劍傷,她身上還有什麼傷口?」古師父道:「她的頭在石壁上撞出了一個大口子,血流了滿地,胸口也流了好多血,已經死了。」 李蓮花道:「然後……繼油炸面餅之後,你油炸了死人?」古師父全身發抖,「我……我……我只是……」 李蓮花非常好奇的看著他,「其實我真的很奇怪,你見到死人——怎麼會想到把她弄來吃?」 「我我我……我曾經……」古師父滿臉冷汗,結結巴巴的看著李蓮花,「我曾經看見過一個女人……把和她同床共枕的男人的手砍掉,還……吃吃……吃掉了……」雲彼丘渾身一震,李蓮花啊了一聲,「是誰?」古師父搖搖頭,「我不……不不不……不知道,一個美得像神仙一樣的女人,她咬著那個男人的手指,一截一截吃下去,可是她美得……美得讓人……讓人……」他喉嚨裡發出了野獸般的嗥叫聲,「讓人想殺人……想chi人……」 李蓮花縮了縮脖子,「你一定看見了女鬼!」古師父拼命搖頭,「不,就在清源山下的鎮裡,八個月前……我半夜起來小解,在隔壁客房之中……」雲彼丘臉色蒼白,紀漢佛嘿了一聲「角麗譙!」白江鶉悻悻的道:「除了這個女妖,有誰有這種能耐……倒是李蓮花,你怎知這位被女鬼上身的老兄油炸了阿瑞?」 李蓮花啊了一聲,「因為油鍋,地道裡有灶台、有柴火、甚至有雞骨鴨骨,有油,居然沒有油鍋——看那地上的骨頭,顯然有人經常到地道裡油炸葷食偷吃,可是沒有油鍋——那說明搭灶台的人若非有用別的東西替代油鍋的妙法,就是能帶著油鍋來來往往,此其一。這地道裡顯然不會長出樹枝來,那些柴火必是從普渡寺柴房裡偷來的,而少了這許多木柴,普渡寺居然一直沒有動靜,看管木柴的人必定有些問題,此其二。那用油放火之人顯然不是百川院中人——否則不會不知地道口那石板薄脆,火一燒就裂,並且火燒地道口,放火之人顯然是往普渡寺方向離去,此其三。還有——」 他頓了一頓,「在被這位古仁兄拿去油炸的手裡,握著一塊油豆腐。我想……可能是斷手被放進油裡,筋骨收縮,手掌握了起來,正巧你早先剛油炸過豆腐,落了一塊在油裡,你也沒注意,阿瑞的手掌握了起來,抓住了那塊油豆腐。而百川院這幾天都沒有吃過油豆腐,倒是普渡寺這一個月的伙食裡天天都有油豆腐,你又管著寺裡的柴火油糧,又能隨意拿走油鍋,地道口還在柴房之中,若不是你油炸死人,莫非是死人爬到你的廚房之中自己油炸了自己?」 李蓮花瞪眼道,「那可恐怖得很,我怕鬼……」 古師父抱著頭,「我只是一時糊塗,那只手在鍋裡……我害怕得很……沒有吃她,我沒有吃她,只是剁了她的手油炸了一下……昨天晚上只是油炸了她的手……」 李蓮花問,「那今天早上呢?」古師父顫聲道:「今天早上我怕偷吃葷和炸死人的事被發現,趁他們在早課的時候偷偷進地道,燒了一鍋滾油,潑在她身上,打算將她燒掉,她那身衣服都是幹血,燒得不旺,我把衣服撕下來,結果把她的皮也不小心撕了下來,我嚇破了膽,逃回柴房,用柴火封住地道口,再也不敢下去。」 李蓮花追問:「你不知道地道另有出口?」古師父搖頭,「不知道,我只知道柴房底下有條裂縫很深,以前……我常常躲在裡面偷吃自己做的葷菜。」 無了方丈歎了口氣,「想必今天早晨普神師侄也下了地道,又去看那女施主,卻被你封在地道之中,他只得從舍利塔出來,阿彌陀佛……」他站起身來,心平氣和的走出門去,過了片刻,一個身材高挑,相貌清俊的年輕和尚被他帶了進來,無了方丈對紀漢佛點了點頭,「交由施主發落。」紀漢佛頷首,「佛彼白石」將對普神和尚和古師父再進行調查,在七日之內做出決定,或監禁、或廢去武功、或入丐幫三年等等,視各人所犯之事,決定各人應受的懲罰。雲彼丘的臉色越發憔悴,思緒尚在角麗譙chi人一事上,那女子貌若天仙,語言溫柔,行事詭異……無論是邪惡可怖之極的事,還是溫柔善良之極的事,她都能若無其事的做出來…… 李蓮花看著普神和尚,這和尚不過二十來歲,眉宇間英氣勃勃,就像個心志高遠的武林少年,「你為何要刺她一劍?」普神搖了搖頭,頓了一頓,再搖了搖頭,什麼都沒說,神色甚是淒厲。李蓮花沒有再問,悠悠的歎了一口長氣,不管是因為什麼理由,不管他有沒有心殺她,她終還是為了他而死……不知是那一劍讓她流血而死,還是她自己撞死了自己……總而言之,便是如此了……人生啊人生,這些事、那些事、曾經以為一定不會發生的事、現在相信絕對不會改變的事……其實……都很難說……他突地發現雖然事情已經清楚,佛彼白石那四人還在瞪著他,連忙往自己身上一看,沒有看出什麼怪異之處,只得對那四人一笑,「人生啊人生,又到吃飯的時間了……」站起來伸個懶腰,一把抓住無了方丈,「老和尚,你說要請我吃素菜的。」無了方丈道:「這個……這個……古師父似乎已經不宜下廚……」 李蓮花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誑語……」 看著兩人往廚房而去,佛彼白石四人面面相覷,白江鶉摸了摸下巴,「我寧願他不是門主。」石水閉上眼睛,冷冷的道,「決計不是。」紀漢佛皺眉不語,雲彼丘搖了搖頭,他早就糊塗了。 §經聲佛火 六、昔人已乘黃鶴去 第二天一早,雲彼丘想到一個疑問,來到普渡寺門口想找李蓮花,卻見寺門口青草碧碧,樹木蕭蕭,昨日那一棟木桌熱茶的木樓已然蹤影杳然。他凝視著那曾經放過吉祥紋蓮花樓的地方,過了良久,長長的吐出口氣,轉頭看山外天色清明,當真是晴空萬里,天下照耀。 他的心情仍很沉重,有一件事——那條貫穿普渡寺與百川院的地道究竟是何人建造?所為何事?角麗譙為何在八月之前來過清源山?又所為何事?牽連數月之前的一品墳奪璽一事,前朝熙成帝、芳璣帝,笛飛聲、角麗譙,金鸞盟、魚龍牛馬幫——必定有一件大事,將要發生。 而失蹤十年的李相夷,究竟是否仍舊活著、又到底身在何處? 五裡之外,李蓮花滿頭大汗的驅使著一匹馬,兩頭牛和一頭騾把他的蓮花樓運出清源山,晴空萬里,萬里無雲,只聽他不住呼喝「不要打架!不准打架!前面有青草、前面有蘿蔔……不要咬來咬去,到前面我就把你們放了!快走啊……」 而拖曳著名震江湖的那座樓的四隻畜生,奮力掙扎,彼此怒視,互相推諉,那匹馬終於張開了大嘴對著它一直看不順眼的騾子咬了下去。 §有斷臂鬼 碧瓦紅牆,庭院之中花木茂盛,鳥鳴聲清脆異常。 「秀秦?」有個年輕女子的聲音穿過楊柳,「秀秦你在哪裡?秀秦?」幽幽的庭院,年輕女子的聲音穿過庭院顯得尤其清而輕,連落葉都不驚。 幽幽的聲音穿過幽幽的庭院,「娘,我在這裡。」 「秀秦?」年輕女子大驚,快步奔過庭院,「你又在他房裡,你——啊——」她驟然捂住臉尖叫一聲,只見樹木森森的圓形拱門後站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他身上……濕嗒嗒的往下流血,像是剛有大股鮮血噴在了他身上!「秀秦?秀秦……」她尖叫著奔了過去,抱著自己的孩子,「怎麼回事?」那叫做「秀秦」的孩子用沾滿鮮血的小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發角,輕輕的道:「娘,好奇怪啊,劉叔叔只剩下一隻手了。」 年輕女子驀然抬頭,白皙嬌美的額頭被秀秦抹上了一塊血痕,她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令她看來竟有些可怖,「什麼『只剩下一隻手了』?」那叫做秀秦的孩子幽幽的道:「就是除了一隻手,劉叔叔的其他地方都不見了。」年輕女子張大了嘴巴,如慘白僵屍那樣坐倒在地,緊緊摟著兒子,「其他地方都不見了?」秀秦慢慢的道:「是啊,其他地方都不見了……」 碧瓦紅牆,庭院之中花木茂盛,鳥鳴聲清脆異常……一隻雀鳥停在院中古井邊緣上,歪著頭靜靜看著蜿蜒的鮮血從房內地面緩緩流出,一隻桔紅色的四腳蛇隨著鮮血慢慢爬出,停在了門檻之下。 一、馬家堡 「碰」的一聲,清茶客棧裡有人拍案而起,眾食客抬頭一看,本欲怒目以對,突然噤若寒蟬——那拍桌子的人手裡扣著一把長劍,他老人家正是用那長劍劍鞘一下子砸在了桌上,乖乖的把人家木桌拍了個坑出來。一時間客棧裡落針可聞,只聽那人一把抓起客棧裡一個小二,「劉如京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客棧裡眾人目光齊刷刷定在那小二身上,只見他期期艾艾的道:「客官不知道嗎?馬家堡劉如京昨兒死了啊,聽說死得可蹊蹺,竟只留了只手和撮頭髮在床上,其他地方都不見了,房裡滿床是血。最古怪的是馬家那癡呆的小兒子就在劉如京房裡,被噴了一身的血,這事大夥都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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