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藤萍 > 吉祥紋蓮花樓 | 上頁 下頁 |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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渚雲低暗度,關月冷相隨。未必逢贈繳,孤飛自可疑……」他在鏡石之旁來回踱了幾步,長籲短歎。 眾人面面相覷,郭坤卻突然喉頭發出「荷荷」的低沉怪叫,從草叢中拾起一根枯枝對李蓮花打去,王黑狗本要大呼「大膽」,轉念一想還是忍下,只見李蓮花應聲倒下,郭坤將他拖進大樹之下,怪聲怪氣的叫「我讓你們飛!飛!你老實告訴我你和她是不是……哎呀!」他這一聲「哎呀」叫得淒厲可怖之極,「妖怪!」 這一聲「妖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只見郭坤目露凶光,抄起枯枝狠狠往李蓮花頭上砍去,「妖怪!妖怪!」 李蓮花顯然也大出意料之外,睜開了眼睛,郭禍眼見形勢不對,大步趕上,「你……」他一句話還沒喝出,郭禍突然雙手抓著李蓮花的頭往前一拉,尖叫道:「你看,他是個妖怪!他死了、他死了,你永遠不能和他飛……」 李蓮花被他猛力一拉,脖子疼痛,哎呀一聲,郭坤突然放手,呆呆的看著他,似乎對一個「死人」居然還會說話覺得迷惑不解。 王黑狗對他叫的幾聲「妖怪」覺得驚心動魄,此刻連忙下令眾衙役將郭坤抓住,「李蓮花,你到底搞的什麼鬼?」 李蓮花爬將起來,似乎對郭坤的反應也覺得大惑不解,「咳咳……王大人,員外郎,郭坤的字是跟誰學的?」郭大福困惑的道,「跟我爹學的。」 李蓮花點了點頭,「他和你爹感情如何?」郭大福皺眉,「爹和叔叔的感情一直很好。」 李蓮花歎了口氣,「你爹做過的事,他會模仿麼?」 此言一出,用意昭然若揭。郭大福刹那瞪大了眼睛,王黑狗脫口而出,「你是說——」 李蓮花似乎很無奈的喃喃的道:「我是說——我以為——只是我以為——你們可以不這麼想——我以為即使是癡呆,他也不是見誰學誰,他能學的,應當是平日和他最親他最熟悉的人。這個人可能平時就教給他一些事,也對他的模仿表達過讚賞。」王黑狗皺眉,「這……」這可不算認定郭乾就是兇手的理由。李蓮花突然一笑,「姑且不說郭坤模仿的是不是郭乾,我們先從死人身上說起,有骷髏頭,一定有死人。但無論是姜婆婆還是員外郎,都沒有五十幾年前採蓮莊曾收留過客人而客人又失蹤的印象,如果當年確有其事,就算郭家有意隱瞞,人失蹤在採蓮莊也必有一場風波,怎可能毫無印象?那就是說,死人他不是採蓮莊堂堂正正的客人,至少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來到採蓮莊。」 郭大福點了點頭,在五十年前,採蓮莊並不盛行留宿貴人雅士,郭乾忙於生意,朋友不多,客人本就很少。李蓮花繼續道,「那麼,沒有人知道他來到採蓮莊,這個死人是怎麼進來的?」眾人面面相覷,李蓮花頓了一頓,微微一笑,「很奇怪麼?」眾人不約而同的點頭,確是很奇怪。李蓮花笑得很愉快,「那麼——李蓮花又是怎麼進來的?」郭大福一愣,恍然大悟,「從水道!遊進來!」 李蓮花點了點頭,「不管是摔進潛流還是游泳而來,採蓮莊雖然有圍牆莊門,有些地方還是臨水的,只要不是乘船,要悄悄進入莊裡並不困難。」王黑狗怒道:「你說來說去說了半天,還不等於放屁,隨便哪個小孩都能遊進來。」 李蓮花咳嗽了一聲,「不是小孩。」王黑狗哼了一聲,「你又知道?」 李蓮花悠悠的道:「小孩子不會行草,又不會背詩,更不會勾引女人。」 眾人「啊」了一聲,雙目圓睜,郭大福脫口而出「勾引?」 李蓮花回過身來,看了遠在樹叢庭院之後書房一眼,微笑道:「員外郎……那個文才高雅,書房裡的書畫卷軸想必看得很熟?」郭大福一怔,張口結舌,「那個……那個只有……只有……」只有貴人的字畫他才看得很熟。李蓮花心知肚明,對他露齒一笑,「那一堆雜放的無名字畫可是郭老爺生前所有?」郭大福皺眉,「這個……這個……書房裡的字畫大都是我娘的。」 李蓮花早已想到會把兒子起名叫做「大福」的人必定不是什麼斯文之輩,咳嗽一聲,繼續道:「郭家字畫多以蓮花為題,無論是青蓮白蓮紅蓮紫蓮,凡是有蓮大凡不會錯的,其中有些以採蓮莊為題,看得出是女子手筆,大約就是令慈許荷月所作。」郭大福又點點頭,眾人聽得茫然,或皺眉頭,或搖頭,或點頭,或不動其頭,目光呆滯,其意皆是莫名其妙。 李蓮花環視一周,微笑道:「貴人雅客的留墨想必是員外郎所收,在這些貴人雅客的字畫之前的字畫,想必是莊內人自己收藏或書寫的,但是其中有幾副字畫,和其他不同。郭乾是個藥材生意的商人,他寫字唯恐不清,多寫正楷,教給郭坤的也是正楷。他又不好琴棋詩畫,書房裡的字畫多是郭夫人所為,郭夫人的字是小楷,秀雅纖麗,那麼字畫之中這副東西從何而來?是誰所寫?」他從婢女秀鳳手裡接過一個卷軸,展開來正是「幾行歸塞盡,念爾何獨之? 暮雨相呼失,寒塘欲下遲。 渚雲低暗度,關月冷相隨。未必逢贈繳,孤飛自可疑……」那首郭禍稱為「一團一團的」崔塗的《孤雁》詩,「首先,這是一副行草,其次這並非吉祥祝賀之言,也非名人之作,不像郭乾收到的禮物,何況郭乾並非文人,送如此一首偏僻詩歌,他又有何用?這詩裡明明在自怨自艾說流離失所,境域冷清慘淡,若不是向人求救,便是自抒情懷。而採蓮莊中,當年會將此物收藏起來的人,若不是郭乾,便是郭夫人。」 李蓮花緩緩的道,「奴僕婢女,想必不會把這種東西藏在主人書房之中。」 「這……」郭大福想辯駁兩句,卻啞口無言,只得沉默。李蓮花歎了口氣,「那麼,這副行草是從哪裡來的?是誰寫的?是誰向郭夫人求救,還是誰贈與郭夫人的禮物?採蓮莊裡,當年顯然有一個人,接近了郭夫人,他是郭夫人的朋友,能把心事吐露與她知曉。而這個人究竟是誰,怎麼進入採蓮莊,顯然郭乾和莊裡奴婢都不知情……」郭大福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你說我娘和男人通姦?在莊裡藏了一個男人?怎麼可能?」 李蓮花搖頭,「不是、不是,當年之事,誰也無法斷言,我猜測,這個男人是偶然來到採蓮莊,被你娘遇見了,不知出於什麼原因,你娘沒有告訴你爹,而把他藏了起來。這個人寫了這副行草博取你娘的同情,你娘是書香門第,或者覺得此人頗有才華,便把行草收了起來。我說他居心不良,勾引你娘,不是因為這副行草,而是『月明之時,鏡石之旁,嫁衣之身,不見不散。』那十六字,那十六字顯然也是此人所寫,就如這副書法一樣讓人辨認不清,以至於郭坤抄錯許多。此人寫出那十六字,邀約你娘月下相見,請她穿上嫁衣,頗有輕薄之嫌,至少對有夫之婦而言,並不合適。這張字條讓你爹看見了,他把字條拿走,帶到了雜貨屋來……」 王黑狗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郭坤跟在郭乾後面,他看見他從房裡拿起一張東西到這裡來,他也就跟來了。所以他常常會模仿那張字條,或者把別人放在桌面上的紙卷帶到雜貨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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