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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夜裡突然起了一陣紛亂的腳步聲,似乎發生了什麼驚人的事。她聽到許多男男女女的聲音,有哭聲、有驚駭聲,有人在大叫「屈指良」,也有很多人在叫「畢大俠」、「秋寒」。最恐怖的是她聽見了有人說:「他為什麼會死?」「為什麼屈指良要殺畢秋寒?」她遲疑了很久,終於決定開門。

  拉開門的時候,門外一個人正端著盤子準備敲門,她顫聲問:「秋寒呢?我要找秋寒。他在哪裡?他在外面是不是?」

  宛鬱月旦攔住她,「李姑娘。」李雙鯉盯著他衣裳上的血,渾身打了一個冷戰,「我要找秋寒。」

  「他死了。」宛鬱月旦微笑得很淒迷,「兩個時辰之前。」

  「你騙我!你們……你們全部都騙我!他好端端的怎麼會死?像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死?」李雙鯉臉色慘白地抓住床柱,「陵宴答應我不傷害他的,陵宴不殺他,他怎麼可能會死?」

  「他死了。」宛鬱月旦僵硬的微笑裡依然是這三個字。

  「他死了……他死了,我要怎麼辦?」李雙鯉突然大叫出來,「他不可能撇下我不管的!」

  「秋寒……是我碧落宮的人。」宛鬱月旦慢慢地說,「李姑娘,你日後若有什麼困難或者需要,告訴我。宛鬱月旦當盡所能。」

  「我不要!」李雙鯉連退三步,「我只要秋寒,我什麼都不要!」

  「噹啷」一聲,她倒退的時候把放在床邊桌上的一杯茶打翻了,怔了一怔,她舉起袖子「哐啷」一下掀翻了宛鬱月旦端著的壓驚湯藥和簡單的夜宵,「我不要吃!」

  宛鬱月旦站了起來,摸索著拾起地上那些砸破的碗,一地狼藉他並不在意,但李雙鯉還是看見他的手指被鋒利的瓷片割破,流血了。「小心地上的碎瓷片。」他並沒有生氣,收拾了碎片站起來,「我會叫人來掃地。」

  李雙鯉又怔了一怔,「你……你不生氣嗎?」

  宛鬱月旦不答,過一會兒他很僵硬地微笑了一下,「因為我也吃不下。」

  看著他指尖流出的鮮血,李雙鯉一時錯覺那是他故意尋找的痛苦,歉疚和悲哀同時泛上心頭,她的眼淚潸然而下,「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秋寒?」

  「不能。」宛鬱月旦斷然拒絕。

  「為什麼……」李雙鯉怔怔地看著這個似乎很溫柔又似乎很霸道的人,為什麼不讓她見秋寒最後一面?

  「因為看見了,也只有哭得更傷心而已。」宛鬱月旦開門出去,又帶上了門。

  「怎麼樣?」李雙鯉的美貌的確比較容易引人關切,宛鬱月旦出來的時候有許多人間。

  「很傷心吧。」宛鬱月旦說的雖然是人盡皆知的事,聽者卻都一陣惻然。他沒有多理睬身周許多人,默默站了一會兒,往聖香房裡走去。

  聖香背靠著床後的牆壁,屈膝坐在床上。

  他手上拈著一片方才回來時折下的樹葉,正在吹著什麼。

  宛鬱月旦開門的時候頓了一頓,仿佛在等房內幽異的曲調散去,才柔聲說:「我要回去了。」

  聖香咬住那片樹葉,「是嗎?」

  「我想……我還是把江湖想像得太簡單了。」宛鬱月旦的語調雖然溫柔,卻有一種異常的空洞,「秋寒不該死。」

  「不關你的事,屈指良的武功太高,聿修或者還可以和他過招,可是聿修都不在。」聖香平靜地說,「是我的話不行,你更不行。」

  「屈指良——大概就是那種只憑實力決生死的高手。」宛鬱月旦輕聲說,「看見這種人,就知道江湖上為什麼總有人喜歡爭天下第一,沒有任何花哨可言的絕對權力,生殺予奪……」他說到「生殺予奪」四字時擲地有聲,宛鬱月旦溫柔的語調裡冷冷地露出一絲嘲諷,剝去體貼溫柔之後露出的赫然是一種茹血的冷笑。

  「我碧落宮——必報此仇!」他輕聲說,負袖轉身,關上了門。

  聖香沒有挽留,靜靜握著那片樹葉坐著。

  「可怕的年輕人。」容隱的聲音。向自窗外,冷冷地說,「屈指良實在該連他一起殺了。」

  聖香笑笑,「他是個很有野心的人,不僅有野心……也有欲望,懂得享受,敢說也敢做……我其實——很羡慕他。」

  「什麼都想要的年輕人,可怕的是他有能力、不驕矜、能隱忍、很謙虛,而且本性不壞。」容隱淡淡地說, 「這樣的人能做出什麼樣的事,誰也不知道。」

  「我卻很期待他能做些什麼……」聖香又笑了笑,「做些什麼給我看。」

  容隱凝視著聖香,似乎在估量他說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終了他改了話題:「你打算如何聯李抗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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