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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容容……每個人要守衛自己以為最重要的東西的時候,就一定要殺人嗎?」聖香慢慢地問,「我看到了屈指良和上玄在一起,可是我沒有想過事情會是這樣……」

  「是我的錯,我來遲一步。」容隱出口認錯。

  「沒有是誰的錯,我從不那樣想。」聖香慢慢地搖頭,輕聲說,「人……要不為死人而活,原來是那麼、那麼的難。」

  「想哭就哭吧。」容隱背過身去,「沒有人會看見的。」

  「為什麼要哭呢?」聖香依然慢慢地搖頭,低聲說,「小畢是為了我死的,那麼我就該活得高興些,不是嗎?」

  容隱沒有回答。

  「我的出生……我的活著……有那麼多值得哭的事,所以我才要活得快樂,不是嗎?」聖香慢慢地說,「所以——我是不能哭的。」

  「聖香。」容隱背著他淡淡地說,「你要把事情看得這麼通透淺淡,我沒有話說,只是你不會哭,也就不知道高興到哭的滋味。」

  聖香默然。

  「走吧。」容隱抱起畢秋寒的屍體,「燕王爺自盡之後,上玄想必很傷心,他不是存心要和我們過不去,只是他不能放下他爹要他登基做皇帝的遺願……

  所以召集他爹的舊部在準備謀反吧?謀反此事,茲事體大,也非一朝一夕能成,我們當先取李陵宴,再談上玄。「

  聖香緩緩睜開眼睛,看著容隱懷裡蒼白的畢秋寒。那雙澄澈烏黑完美無缺的眼睛,大大地映出畢秋寒身上的血跡,看不出悲喜的清澈,是一種無以言喻的冰涼。「不,容容。」他低聲說,「你想過沒有,屈指良才是殺死李成樓的真正兇手。以李陵宴的聰明,屈指良出現在武當山,今夜小畢身死,他難道就猜不出是誰殺了小畢?小畢近來也沒有做什麼招惹恩怨的事,他只是在查李成樓身死的疑案而已。」

  「你是說……不宜和李陵宴正面衝突,我們聯吳抗魏——聯合李陵宴和上玄為敵?」容隱微微一驚,聖香的確聰明,「只要李陵宴知道兩點,他就會和我們合作。」如果能夠聯李抗趙,那麼就是一石二鳥,同時應對了兩個敵人。

  「第一,殺死李成樓的是屈指良;第二,屈指良是上玄的人。」聖香慢慢地說,「或者還要加一點:上玄是燕王爺的兒子,屈指良的武功江湖之中近乎無可匹敵。」

  「上玄……」

  聖香很快地接口:「他和配天不知道怎麼樣了。」

  容配天是容隱的親妹,上玄的心上人。兩年前容隱身任大宋樞密院樞密使的時候,容配天與上玄自京城私奔,自此下落不明。而後宮廷政變,容隱助太宗逼死意欲謀反的燕王爺,上玄身處仇人妹子與亡父之間,不知做何選擇。

  容隱淡淡地說:「那是她選的路,即使不快樂也不能後悔。」

  「你只是假裝不擔心,不是真的不擔心,對嗎?」聖香笑了笑。

  「我只擔心趙德昭死後,上玄究竟有幾分誠心要做皇帝。」容隱答非所問,淡淡地道,「如果只是不甘怨恨——那不妨恨我,不必牽連江山百姓一起下地獄。」

  「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聖香低聲說,「所以特別容易偏頗,我只想阻止他做出讓他後悔一生的事,還有……造反這檔子事太容易被人利用,我很擔心——因為他也是一個很容易被騙的單純的男人。」

  「回去吧。」容隱沒有回答聖香的低語,淡淡地說,「諸事繁雜,一時怎麼都理不清楚的。你沒事吧? 」

  聖香抬起頭,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已經從寂滅變回正常,粲然一笑,「沒事。」

  但容隱卻看見他抓住胸口的手依然未曾鬆開,有心疾的人不該憤怒焦慮,所以趙普一直都順著他胡鬧。未想自出江湖以來,讓他擔心憂慮計劃煩惱的事不可勝數……他卻依然那樣笑,那樣胡鬧,「你瘦了。」容隱淡淡地說。

  聖香愕然,挑起眉毛看容隱的眼睛,過了好半晌才大笑出來,「你要請本少爺吃飯嗎?」

  容隱皺了皺眉頭,「回去吧,露水對你的身體不好。」

  「是是是,容大人下令我怎敢不從?對了容容,你告訴上玄你還沒死,你不怕他到京裡宣揚告你一狀,說你欺君犯上?」

  「我不妨欺君,他不可謀反。」容隱淡淡地說。

  「他會恨你的。」

  暗夜之中,兩個人抱著畢秋寒的屍體離開,不願想到眼前令人悲傷的事,那就盡扯一些過去的、將來的……

  第十五回 為君恃此淩蒼蒼

  李雙鯉在房裡,她並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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