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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聖香一愣,莫名其妙,「我把她帶上這裡來…….」

  「你明知道這裡危險,李陵宴那瘋子不知道會不會再來燒山,她又不像你聖香少爺神通廣大,萬一出了什麼事,你讓我……你讓我…….」說到這裡他驚覺失態了,重重一拍桌子,他不知該接下去說什麼。平生難得如此狼狽,臉色不由煞白。

  換了是平時伶牙俐齒死人都能說活的聖香,必然反咬一口說她明明的是李陵宴的妹子,我們拿了她作人質,料想武當山只有更安全沒有更危險的分。但現在聖香卻知道畢秋寒打從知道了真相之後夜不成眠,容隱對他施壓,他顯然良心和正義不能兼顧,已經深受煎熬,驟然見到了他越發想保護的人才會大受刺激。因此聖香難得閉嘴做一次受氣包,不與他一般見識。

  李雙鯉聽了卻眼圈一紅,走過去攔住畢秋寒的袖子,怯生生低頭說:「我在這裡的話,陵宴他…….不敢怎麼樣的。他答應過我….絕不傷你…..。」

  饒是她的聲音猶如蚊子,卻也人人聽見了。這下畢秋寒臉色大變,「謔」的一記甩開李雙鯉,他情緒就穩定,冷笑道:「姓畢的拿李陵宴無可奈何,還要承蒙你事先說情要他手下饒我一命!畢秋寒謝過你李姑娘大恩大德,受這有愧!我就是拿李陵宴沒辦法,也不會卑鄙到要你來作人質,你把畢秋寒當作什麼東西?一條乞你憐惜留一條命的老狗嗎?」

  「小畢!」聖香截口打斷他口不擇言的怒駡,「你要清楚你罵的是李姑娘!」

  畢秋寒的火氣微微挫了一下,臉色深鬱地閉嘴不言。

  「秋…. 畢寒…..」 李雙鯉被他嚇得臉色蒼白,不知道他為什麼發火,看著畢秋寒的目光驚異不定。

  「你根本…..什麼都不懂!」 畢秋寒猛地回身,不想看見李雙鯉。

  「我本來……本來就什麼都不懂……誰也不肯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陵宴不肯,你也不肯……」李雙鯉眼淚奪眶而出,「」我都……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些男人整日在忙些什麼。

  「李姑娘你莫生氣,讓小畢的是我,不是你。」聖香靜靜地說,「阿宛,你帶她去休息,我和小畢有話要說。」

  過了一陣子,李雙鯉被宛鬱月旦溫文爾雅的帶走。

  「你不必為了我煩惱。」聖香站在空無一人的廳堂中心,一雙眼睛澄澈地看著畢秋寒,「聖香……向來是很怕死的,那天我……」他默然了一陣,低聲說,「只是太激動了。」

  「你也根本什麼都不懂!」 畢秋寒冷冷地說,「就算你殺得了李陵宴,唐天書,冷琢玉和南歌…….那又樣呢——那又怎麼樣呢?知道當年那件事的人,想要知道真相的人那麼多,難道你要一個一個斬盡殺絕不成?聖香啊聖香,做錯事的人就應當受罰,這是大宋王庭遺下的冤孽,怎能要我們給它擦屁股?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我不能幫你隱瞞真相欺騙世人——太祖他既敢下令殺人,就該知道有這麼一天!難道他以為他貴為天子,便可以為所欲為……」

  「小畢!」聖香低聲叱道,「那是因為你有正義感,你從骨子裡討厭騙人和殺人這種事 …….可是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我爹和容容他們重要。而對於他們來說……百姓——是他們自己重要的。按照容容的算法,兩三個人的幸福比不過兩三千人的幸福,所以不管是否正義,犧牲兩三個人的幸福就是對的。」他近乎茫然地看著畢秋寒,也看著畢秋寒背後的牆壁,「我是沒有正義感的,但是既然容容這樣相信,他甚至願意為這種理念放棄姑射選擇死。他看得那麼嚴重,所以我……怎麼能不重視?」

  聖香的眼神此一刻寂滅得近乎淒然,畢秋寒突然覺得心頭澎湃的熱血冷卻了下來,變得有些微涼,「你……」

  「所以……無論你說什麼都沒有用,即使會傷害我爹或者容容,拼了命我也會隱瞞……」聖香說,「他們都是把江山百姓看得比天還重要的男人,我知道為了那些他們都願意死。」沉默了一陣,他補了一句:「我不會憐惜他們,你也不用憐惜我。」

  「我自然不會憐惜你——我定要昭告天下!」 畢秋寒凜然看著聖香,「殺人者死!」

  武當山鐘如果聽見了畢秋寒這凜然鏗鏘的「殺人者死!或會為之震鳴,殺人之人如果聽見了亦或會渾身一顫。但聖香只是怔怔地看著他,然後低柔地歎了口氣。

  不知為何,聖香那你柔的歎息讓他心頭一顫,那憑著快被聖香的眼神熄滅的熱血說出來的「殺人者死!四字,幾乎就要淹沒在聖香這一聲歎息裡。畢秋寒看著他寂然轉身,蕭索地準備走開,突然脫口而出:「我給你十日時間,如果你依然決定嫁禍趙承相,自己頂罪或者殺人,我便昭告天下真凶是誰!」

  聖香回首一個淡笑,不置可否,綴步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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