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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眾人頓時醒悟,原來聖香下水在船底張了一張大魚網,網裡面掛了件衣服。前來鑿船的人隱約看見船底似乎有人,摸索著上去偷襲,卻不知不覺入了魚網。聖香見人上了勾就收了魚網口子,掛了條繩索上了桅杆,接著猛地拉下來,魚網裡的人就上了桅杆。如果說撒網捉人是詭計,這拉繩一跳可就是真功夫了。那魚網裡的人可比聖香重多了,聖香能拉得上來,說明他這一跳足有八九百斤的力氣。

  畢秋寒自然明白他為什麼往自己身上撲來,聖香一撲下,他疾快地接過聖香手裡的繩索在船頭一繞一系,那幾個人就牢牢地被吊在了桅杆上。聖香不善長力,要他猛地拉一下或者還可以,但要他長期拉著這七八個男人卻絕對不可能,畢秋寒心知這位養尊處優的少爺肯定拉不住就要放手,決計不會多辛苦一下的。

  自己的兄弟突然上了桅杆,灘頭的弓箭手一呆,船已經突破彎道和險灘,化險為夷了。

  「各位住手,請問閣下可是遼東白鶴易山青?」船尾的南歌對和他動手的其中一人喝道。

  和他動手的一位灰衣人一呆,「姓易的早已十多年不提這個名號了,你是……」

  南歌住手,凝視著灰衣人,眼圈有些濕潤。

  「你……」灰衣人突然指著南歌,「你……」

  「易大哥,是我啊,不認得了嗎?」南歌苦笑,隨即抬起頭深吸一口氣朗聲長嘯。那一聲清嘯入雲入隙,直欲聲震四野破天裂日,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

  「是你。」易山青黯然,「十多年了,居然連南老弟都不認得,倒是你這一聲嘯十多年未變。」

  看樣子兩人竟是十幾年前的好友,說不定還共過生死患難,現下卻在這船上刀劍相向。各位久經江湖的都不免黯然唏噓,這就是江湖……

  「兩位久別重逢,難道就不是一件好事?」船塢裡傳出溫柔的聲音,「看來易大俠也非刻意和我們為難,這其中必有蹊蹺。」

  十多年前易山青和南歌風華正茂,憑彼此一身武功都深信自己絕能闖出一片天下。卻不料十多年後見面,易山青竟在山寨裡做山大王,而南歌……這十年的痛苦絕非常人所能想像。那年少時的夢想,對比如今的落魄,怎能不讓人黯然神傷?

  「喂,兩位丟臉的事就別再想了。」聖香坐在船頭居然自懷裡摸出了一包瓜子,閑閑地磕了幾個,「桅杆上的幾個老兄還等著下來,你,對,我說的就是你。」他拿著瓜子指著易山青,「你是這夥人的頭兒?」

  易山青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可以拿著瓜子指著他說「我說的就是你」,尷尬了一下,「不,在下是漢水白魚寨二寨主。」

  「那老大在哪裡?」聖香咬著瓜子問。

  「這裡。」和易山青聯手搏擊南歌的黃衣人冷冷地道。

  此人相貌黃瘦,身材高挑就像個骷髏架子,和「白魚」沾不上一點邊。聖香的瓜子轉到他身上,「是誰叫你們來截船的?」

  「聖香不可對古寨主這樣講話。」畢秋寒喝止。這漢水白魚寨古陰風可是出了名的脾氣古怪,白魚寨在漢水算得上一霸。聖香這樣和他說話,一旦古陰風的古怪脾氣發作,今天的場面就不好收拾了。

  聖香卻不聽他管束,大眼睛一瞪,「本少爺說話,小畢你不要插嘴。」

  畢秋寒忍耐著脾氣,「聖香!江湖有江湖的規矩……」

  「我知道啊,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聖香理所當然地點頭,「我沒說沒有啊。」

  你……畢秋寒幾乎給他氣死,不知要怎麼接口,只得當做沒聽見不理他。

  「江湖規矩肯定也說打斷別人講話不禮貌。」聖香還嘮嘮叨叨地說下去。

  「你還不是一樣打斷我說話。」畢秋寒忍無可忍,聖香不檢點反省他自己的錯,還要指責他打斷他說話,簡直黑白顛倒莫名其妙!

  「好了好了,秋寒。」宛鬱月旦微笑著道,「以後聖香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畢秋寒悚然一驚,剛才肯定讓人看笑話了,和聖香爭辯簡直是天底下最無益的事。

  這位藍衫少年是什麼人?畢秋寒竟對他如此恭敬。古陰風並沒有生氣,只是陰惻惻地道:「我收到消息,說今日死人壩招了幾個高手要掀我白魚寨的場子,既然知道了總不能等著人上門踢館,先下手為強罷了。看來消息失實,咱們都給人耍了。」

  南歌哈哈一笑,「幸好沒什麼大礙,傷了古兄幾個兄弟,好歹也沒鬧出人命。」

  古陰風看了南歌一眼,冷冷地對易山青道:「你交的好兄弟!」

  易山青尷尬,「老大,南老弟的武功一向高強……」

  「我沒生氣。」古陰風冷冷地道,又看了畢秋寒一眼,「閣下是『七賢蝶夢』之首,人稱第一賢的畢秋寒?」

  畢秋寒點頭。他出道十年,江湖中人把他和幾位品德武功出眾的少年英雄並稱「七賢蝶夢」,七賢之間卻未必有什麼交情。

  「忒娃兒氣了。」古陰風不留情面,陰惻惻地道,眼睛眨也不眨,好一副骷髏模樣,「娃兒你是誰?」他看著宛鬱月旦,「我看這船上,娃兒你算一個人物。」

  宛鬱月旦一直坐在船艙裡沒有出來,這時也依然閒適,聞言微微眨了眨眼睛,「我姓宛鬱。」

  「還有——」古陰風的目光本欲投向方才坐在船頭的聖香,卻突地發現他已經人影不見。

  不僅是古陰風,連南歌畢秋寒都沒發現聖香什麼時候不見了。

  「他洗澡去了。」宛郁月旦依然很識人心,耐心地解釋,「他說剛才跳下河弄得一身髒,剛才匆匆忙忙換了衣服卻沒有洗澡,現在洗澡去了。」說著的時候他臉帶微笑,仿佛十分愉快。

  「等一下,他要拿什麼洗澡?」翁老六上船之後一直懊惱自己竟被人調虎離山,此刻突然脫口問,「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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