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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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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人問一句才會答一句嗎?」她輕笑,「像你這樣的男人,若是有姑娘喜歡上你,當真是前世的冤孽了。」 聿修突然停了下來,施試眉有些意外,「怎麼了?」 「喜歡上我,真的是件不幸的事?」他突然很認真地問。 她怔然,隨即盈盈淺笑,「那當然。你既不懂得溫柔體貼,又寡言少語,表情又木訥,你心裡想的事兒,多數人都是看不出來的。」她笑得有些俏皮,「喜歡上一個木雕石砌的人偶,無論有多傷心多失落多想念,或者多為你擔心為你牽掛,你也一點都感受不到啊。既猜不透你的想法,又無法讓你感動,惟一的結果……」她看了一眼他腕上的癡情環,「只能是這樣了。」 「我不是……」聿修默然。 「你不是不會被感動,你只是沒有說,對不對?」施試眉笑了,「就是這樣沒有說出口,所以愛上你真的很不幸。」她站在道邊和他一起看著開封城外的夕陽,「女人是很脆弱的,從某些方面來說。你不能要求她們能夠完全瞭解你的心,相愛是兩個人的事,需要兩個人一起努力,只要有一個人不願努力下去,另一個人無論怎樣堅持都沒有用。」她悠悠歎了口氣。 「你很喜歡歎氣。」聿修淡淡地道。 「而你很不喜歡歎息。」施試眉低笑,「澹月是個喜歡歎氣的女人吧?」 她所說的「澹月」正是給聿修扣上癡情環的女子。聿修默然,過了一陣子,他說:「嗯。」 「喜歡歎氣的女人也許都很多情。」施試眉說,「熱情、容易受傷,還有些偏激和自以為是。」摸了一下髮髻,她很喜歡整理她的頭髮,「我年輕的時候也曾是那樣的女人,能告訴我她是怎麼死的嗎?也許我可以告訴你,她在給你扣上金環的時候,是不是恨你的。」 「你年輕的時候?」聿修頓了一頓,他居然當真說了,「她……她……」他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施試眉及時幫他加了一句,「她很愛你。」 「……她在江湖上追蹤了我半年,從我去辦案的平鄉一路追蹤到了開封。」聿修終於接了下去,「她每日都在我府邸門前等我,只求每日見我一面,我……我……」他遲疑了一下,「我很不忍。」 施試眉安靜地聽著,聞言眨了眨眼,微微一笑,「那又如何?」 「我讓她入府暫住,直至她對我死心離開。」聿修回答。 施試眉「嗯」了一聲,「然後呢?」 「後來……」聿修默然了一陣,「她在我府內住了三個月,剛開始她很溫順,但……」 「但後來她埋怨你無情。」施試眉笑了笑。 「不錯……」聿修長吸了一口氣,「有一日我從朝裡回來,她在我面前舉刃自盡。我扶起她的時候,她在我手上扣下金環。」 「她說了什麼?她——必然說了些什麼吧?」施試眉又在歎息。 「她說……愛上我是件不幸的事。」聿修緩緩地說,閉嘴之後神色肅然,夕陽之光如此璀璨,映出了這名端肅男子身上罕有的落莫和如水的寂寥。 施試眉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聿修,奇異的目光讓他不自然地側過頭去,「怎麼?」 「你真是個害死人不賠命的男人。」她歎息:「你知道你自己愛不愛她嗎?」 聿修閉嘴默然。 「你不愛她。」施試眉道,「你給了她憐憫,她卻當做了愛情。你……為什麼要讓她人府呢?」她眼中的倦色濃了三分,「你若更無情一點,對她來說才是幸運。澹月是個很癡很單純的女子,她不能容忍她得不到你的注意,她以為你們是相愛的,所以才會埋怨你,才會對你絕望,你……」她搖了搖頭,「你該死。」 聿修臉色有些白,但仍舊默然。 「但她是不恨你的。」施試眉慢慢地說,「她說愛上你是件不幸的事,她只怪她自己,並沒有恨你。」她倦倦的眼色看著如血的夕陽,「就像我對韓筠一樣,也許有些時候是相互怨恨的,但是因為曾經真的愛他,所以無論他對我如何,我都會原諒他。」她抬頭看了聿修一眼,「我想澹月和我一樣,不管你是如何對她,她都不會真的恨你,因為她那麼認真地……喜歡你。」 「是我逼死了她?」聿修有絲苦笑。 「不,是她自己逼死了自己。」施試眉眼中倦色更濃,「她可以不死的,只是她太脆弱。」 一陣長久的沉默,聿修長長吐出一口氣,「試眉姑娘,今日多謝你了。」 「叫我眉娘吧,『姑娘』二字早已不適合我了。」施試眉盈盈一笑,「年輕的女孩才稱姑娘,我是風塵樓裡年老色衰的姑婆,看見了姑娘們都覺得自己老了。」 「眉娘……」聿修不善言辭,頓了一頓,「我並不覺得你老,眉娘芳齡?」 「二十六了。」施試眉挽了挽額邊散發,「換了是好人家的女兒,早已兒女成群。」她抿嘴笑,「我是沒那個福氣。」 「二十六怎能算老?」聿修淡淡地道,「我有個朋友,今年也二十六了,還是一樣四處胡鬧不做正經事,看著比十六的孩子還小。」他說的自然是開封第一大少爺聖香。 施試眉已然笑了,「我怎能和聖香少爺比?」 聿修有些詫異,「你認識聖香?」 施試眉嫣然,「聖香少爺常到我們那裡畫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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