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藤萍 > 香初上舞·終上 >
四十四


  想到他如此把人一個一個「派遣」走,他嘴角一揚差點笑了出來,若不是傷口劇痛,他說不定就「撲哧」笑出來。頓了一頓,以一雙清明的眼眸靜靜望著屋頂,事到如今……事到如今……說沒有想過會輸沒有想過死是騙人的。半昏半醒的時候他甚至期望聿修永遠找不到岐陽永遠不回來,容隱被姑射拖走根本去不了借兵,甚至玉崔嵬就此逃走……期望阿宛簡簡單單殺了李陵宴,借此威震江湖求得他碧落宮的太平;又期望那意料中的北漢軍半路潰散早就逃得不知去向……期望爹平安長壽出戰順利;期望皇上勤理朝政善待百姓;期望大哥、二哥忘了有他這個三弟,勇武康健常常回家;期望泰伯老胡長命百歲;期望小雲嫁給她喜歡的那個在曲院街畫畫的傻小子;期望小灰越長越胖;期望容容和姑射生個像容容的兒子;期望六音和皇眷生個像六音的女兒……他越想越想笑,如果人人都像他期望的這樣,他就算其實不曾存在于這人世,又有什麼不好?

  「咿呀」一聲門開了,撲鼻一陣微微的幽香。聖香轉過眼眸,卻見聞人暖身披夾襖,提著一籃東西推門而入,她背後跟著個面容清秀的小姑娘。見她推門進來,聖香先是一呆,然後笑了起來,「啊,阿宛居然派人跟蹤我。」

  聞人暖眼圈微紅,臉上卻笑得溫暖,「月旦雖然不肯聽你的話,卻是關心你的。傷口痛嗎?」她進來仔細關上門窗,只把順風的窗戶開了半扇,把竹籃放在桌上,那好奇打量聖香的小姑娘已端了一桌子的湯湯水水出來。

  「你就是昨天晚上闖咱們家的那個乞丐?」何曉秋好奇地看著聖香,床上的人面容精緻玲瓏,眼眸微動還有幾分優雅之意,怎麼看都不像昨天血淋淋的乞丐。

  「這位是當朝丞相的公子,聖香少爺。」聞人暖微笑,「曉秋你沒大沒小的,也不怕聖香笑話。」

  何曉秋還沒回答,聖香瞪眼說:「現在本少爺不是當朝丞相的公子,我爹也不是丞相,難道死丫頭你就可以縱容同門對本少爺沒大沒小?」

  聞人暖「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是是是,一定對你有大有小,行了吧?」說著拿起桌上一個藥瓶,右手給他把了把脈,看了看傷口,「傷得不太重,就是流血流得多了。碧大哥劍下分寸總是掌握得恰到好處,僥倖你背上的傷也不重。」

  聖吞被她翻動了一下,額上微微有冷汗滲出,嘀咕著:「阿宛不聽本少爺的話,只會派美貌的女大夫來騙本少爺的感情。」

  聞人暖微微一笑,「他本要派個男大夫來騙你的感情,被我替了出來。」

  聖香嚇了一跳,「男大夫?阿彌陀佛,本少爺沒有大玉那種嗜好……」

  聞人暖忍住笑,一本正經地道:「最可怕的是那個不只是男大夫。」

  「哦?」聖香睜大眼睛揚眉。

  「那還是個老大夫。」聞人暖正色說。

  聖香嗆了一口笑了出來,何曉秋跟著笑岔了氣,「咳咳……那是阿暖她爹,沒見過這樣編派自己親爹的,活該是個死丫頭。」

  聞人暖見他笑了,心情愉快得多了,拔開手裡藥瓶的瓶塞,「歐雲良那庸醫治不死你,也醫不好你,這是碧落宮固本培元的『玄黃丸』。」她倒了三顆出來,用水化開了給聖香服下。曉秋幫著用剪刀剪開聖香傷處的衣服,解下繃帶換上新藥,纏上新的白布。

  聖香被兩個姑娘侍候得很舒服,他本是慣於被人侍候的人,等到傷藥換到一半,已經沉沉睡去,居然沒對兩個姑娘有半分戒心。聞人暖正在調藥,見狀微微搖頭,輕輕歎了口氣,眉頭微蹙:聖香精神甚差,大病之身加上兩道創口,元氣大傷,實非她三顆「玄黃丸」救得回來的。還幸好他從小到大調養得好底氣深厚,否則早就……早就無救了。旁邊的曉秋見她的神色,突然一怔, 「阿暖?」

  聞人暖茫然問, 「什麼?」

  「你發的什麼呆?」何曉秋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突然問,「你不會出門一趟……喜歡上他了吧?」

  聞人暖呆呆地看著何曉秋的臉,半晌苦苦地微笑,「我也不想啊,喜歡上了有什麼辦法?」

  「天啊,小月知道嗎?」何曉秋看看聞人暖,再看看睡著的聖香,壓低聲音說,「他好像是小月的敵人呢……」

  「他知道。」聞人暖輕聲說。

  「他怎麼說?」何曉秋對聖吞併無敵意,只對宛鬱月旦的反應好奇。

  「我答應過他,嫁給他的時候,會忘了聖香。」聞人暖幽幽歎了口氣, 「不過如此而已。」

  「他呢?」何曉秋指指聖香,「他怎麼說?」

  「他?」聞人暖迷惑了一下,怔怔地說,「他的事……我怎麼知道?」

  「他不愛你嗎?」何曉秋睜著大大的眼睛奇怪地看著聞人暖。

  聞人暖看著聖吞微笑了一下, 「當然不愛。」

  「那他愛誰?」何曉秋開始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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