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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他這兩字命令讓唐天書一怔,一瞬間竟未醒悟他的意思,頓了一頓才明白容隱竟喝令他下船讓路,他和聖吞一行要上船追擊。一時間唐天書笑了起來,覺得容隱此人頗有意思,「我要是不下呢?」

  容隱不願與他廢話,「刷」的一袖如刀揮向唐天書頸項,唐天書含笑挺立,竟不避讓。容隱一袖割到唐天書頸上,他絲毫未傷,陡然翻手一抓,在容隱不身勁力爆發,衣裳鼓起,把飛來的鵝卵石一一震落,而後縱身而起往聖香身上扣去。

  聖香的武功和練成「化骨神功」的唐天書比自然差之遠矣,但他逃命的本事天下第一,見唐天書飛身撲來,他轉身就逃。容隱手中兩塊鵝卵石直擊唐天書後腦,只聽「嗡」的一聲,唐天書硬受了那一擊,驀然回過身來,他清俊的容貌已變得猙獰可怖,飽受重擊之後臉頰浮腫,十分可怕。容隱自不懼他怒目相向,正在這一頓之間,唐天書一聲暴喝,五指一張一握,一招「妙手何處得文章」淩空攝物,那勁力強勁之極,一把扣住的是容隱的頸項!唐天書五指顫抖、抽搐、青筋暴起,容隱猝不及防被他淩空抓住,刹那之間他的頸骨「喀喀」作響,頸上出現深深紅痕,頃刻之間便要被唐天書親手掐死!

  「容容!」姑射和聖香同時脫口驚呼。

  姑射奔了上來以半截烏木琴瘋狂地砸唐天書的頭,一下、兩下、三下……烏木琴碎屑紛飛,聲聲悶響。唐天書仰天大笑,手指越扣越緊,容隱雖是極力忍耐,但嘴角也漸漸溢出了血絲,臉色青紫。玉崔嵬見狀作勢欲起,想要上前幫忙,突然喉頭一腥,他肩傷、內傷同時發作,竟吐出了一口紫血來。聖香情急拼命,撕下一片衣服猛地捂住唐天書的鼻子、嘴巴,姑射大叫一聲丟下烏木琴來幫忙,唐天書全力運功難以反抗,只是拼命掙扎,聖香和姑射合力堵住唐天書的口鼻,不讓他呼吸換氣。唐天書掙扎之餘拼命運功欲殺容隱,但容隱本身功力並非泛泛,饒是他全力以赴,也不過勝過容隱一分!如此僵持著,看誰先窒息,誰就先死,誰多忍一口氣,誰就活命——足足掙扎了一炷香時間之後,唐天書雙目翻白昏了過去,手中勁力失去,容隱陡然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蒼白之極地看著唐天書昏厥的身體——方才的僵持已過了一頓飯的工夫,早已超出了常人致死的時間。

  姑射撲了過來全身顫抖地抱著容隱,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聖香軟倒坐在唐天書昏厥的身體旁,不住喘氣,也是臉色蒼白,卻還能笑,「容容……你還……好……嗎……」

  容隱搖了搖頭,肅然看著唐天書翻白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地道:「他與死人爭執,豈能得勝。」

  姑射聞言徑直抬頭吻上容隱的唇,她的男人曾為國家殫精竭慮而死……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不要再聽再回憶失去容隱的日子,無論眼前這個人是活死人還是真活人,她都要守著他一輩子,永不言棄。

  聖香看著他們夫妻擁吻,咳嗽了一聲,轉頭看玉崔嵬,「大玉你的傷怎麼樣?」

  玉崔嵬含笑看著容隱夫妻親熱,「死不了。」

  「這人武功恐怖得很,千萬不能讓他醒過來繼續追殺我們。」聖香還在喘氣,指了指唐天書,「你有沒有繩子……」他一句話說到一半,只見玉崔嵬運掌如刀,「啪」的一記擊在唐天書前胸,聖香一呆,只見玉崔嵬劈了一掌還不夠,「啪啪啪啪」連劈四掌,唐天書的皮肉雖然沒有受傷,但已清晰地聽到胸骨碎裂的聲音,「你殺了他……」

  玉崔嵬收掌,這四掌全力以赴,他也額上見汗,柔聲道:「此人非殺不可。」

  聖香笑了笑。

  玉崔嵬過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你放心,以他『化骨神功』在,我這四掌未必殺得了他。」

  聖香還是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殺,容容也會殺的。」

  玉崔嵬柔聲道:「你心好不想見人死,我明白。」

  聖香做了個鬼臉,「上船吧,容容老夫老妻肉麻得很,我們追人要緊。」說著一躍上船,先進了船艙。

  姑射過來點了玉崔嵬肩傷附近幾處穴道,上了傷藥,容隱不理地上生死不明的唐天書,也轉身上了船。

  他們上船立即搖槳前行,幾個人都不善行船,但幸好水勢平穩,風向恰好往北,快船搖晃了一陣還是順利北上。

  碧落宮。

  宛鬱月旦正面對著一株奇異的藥草,那藥草一葉一莖,色澤碧綠如玉,一朵白花微微鼓起一個孕育果實的花房。他自然看不清那花,只是坐在那裡,已經坐了很久了。

  這幾曰他忙完宮裡的事務之後常常一個人坐在這裡,面對這株傳說能起死回生的神藥「帝麻」,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一日何曉秋闖了進去想看他到底在幹什麼,結果在種植「帝麻」的房裡看到了一樣東西,讓碧落宮這幾日都陷入了一種極度詭異的氣氛中。

  她看到了一副寒玉棺,棺裡是一個女人的屍體。

  楊小重。

  被宛鬱月旦拔劍殺死的楊小重。

  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宛鬱月旦把楊小重的屍體藏了起來,存放在寒玉棺中,何曉秋將此事一說出口,碧落宮人人變色,都在猜測:難道少宮主得「帝麻」不是為了未婚妻重病,而是為了救活已死了一年之久的楊小重?

  「帝麻」的「麻賢」傳說能起死回生,但那畢竟是傳說,更多大夫相信「帝麻」能治多種重症,功效顯著,但並不能治死人。但宛郁月旦將楊小重之屍身放置在「帝麻」之旁,如果不是想將她救活,那是為了什麼?

  楊小重、聞人暖,宛鬱月旦想救的究竟是誰?

  這幾日碧落宮內議論紛紛,人心浮動,都在猜測宛鬱月旦究竟在想些什麼。

  聞人暖聽說這件事後也很驚訝,她卻有另一種想法:是不是月旦對於楊小重之死終究負疚在心,所以想要把她救活,作為一種解脫?但宛鬱月旦真的至今對那一拔劍耿耿於懷?她覺得月旦不會,他是可以痛苦一輩子但絕不後悔的男人,絕不優柔懦弱。

  但究竟是不是、宛鬱月旦究竟怎麼想,誰又知道呢?

  但他這一次詭異的行事,卻讓碧落宮陷入了一種迷茫的氣氛之中,給了李雙鯉一個絕無僅有的好機會。

  她本不是個擅長隱匿與作偽的女人,但或者是她確是太單純了,碧落宮中眾人最多對她厭而遠之,卻很少有人想到她敢去放人。而李雙鯉雖說武藝不佳,卻有一份出乎常人的耐心與韌性。她是個不聰明的女人,這或者是她的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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