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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這邊。」公孫朝夕搶在蕭守紅身前,拉著她大步往某一扇門走去。蕭守紅握劍的手一緊,本想擋在前面,卻被公孫朝夕一拉,頓時忍不住抿嘴微笑。公孫朝夕沒看見,她卻私下竊喜。自從公孫朝夕顯露「滿樓明月梨花白」之後,她突然有一種預感會失去這個人,失去一個陪伴在自己身邊三年的奸商,一個早已習慣依賴的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是種什麼心情?在意那個奸商的一舉一動,只要他想到自己就隱隱覺得得意,不願他變成「滿樓明月梨花白」,只想他永遠都是公孫朝夕,永遠都跟在自己身後寫《冷芳譜》,即使「滿樓明月梨花白」是她十六歲那年的夢也一樣。

  她只想要公孫朝夕是公孫朝夕,想要他在乎自己,而不想他變成什麼更加高強更加神秘莫測的人。

  思慮之間,她已經跟在公孫朝夕身後轉過了幾個房間,眼前的空氣突然一寒,有條通道的旁邊沒有房屋,是一條暗河。

  周圍一片漆黑,地下暗河尤其烏黑一片沒有光亮,也不知有多寬多長,更不知河底下是什麼。公孫朝夕丟了顆葡萄下去,河裡本來猶如死水一潭,頃刻間便翻湧起來,無數條奇形怪魚帶著森森白牙在河水裡閃動,咬不到葡萄就彼此互咬,刹那間水中掠過縷縷暗色,幾條怪魚變成了白骨緩緩沉底。

  公孫朝夕和蕭守紅卻是眼前發亮——有魚,這鬼地方底下居然還有魚沒餓死,證明這河果然和外面相通,下面應該有地方可以出去。而且有魚,不管是什麼怪魚,現在在公孫朝夕和蕭守紅眼裡就是食物。

  蕭守紅再丟了顆葡萄下去,手持玉劍,等到怪魚浮起來的時候快速下刺。一劍下去劍上居然有兩條巴掌大的怪魚在劍刃上。

  那兩條魚牙齒鋒銳,但相當肥碩,公孫朝夕和蕭守紅丟下外套點火,烤熟了就吃,反正在這地底下,被毒死好過餓死。蕭守紅早就餓了,很快吃完了一條魚,閉上眼稍微運了會氣,胸口的傷勢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睜開眼睛,卻看見公孫朝夕在釣魚。

  他很認真地在釣魚,用他吃剩的大半條魚,丟一塊魚肉誘起魚群,玉劍刺殺一條放下,再丟一小塊魚肉,再殺一條魚。很快他身邊有幾十條怪魚。

  「你想這樣把河裡的魚都殺光?」她收功起來歎氣,「想法很好,你如果在這裡坐上三年五年,大概也就成功了。」

  公孫朝夕突然脫掉中衣——他的外衣已經當柴燒了——蕭守紅嚇了一跳,卻見他煞有介事地把那些死魚用中衣包成一包,放在一邊。

  外套的火光之下,蕭守紅詫異的發現公孫朝夕居然很削瘦——他穿了好幾層衣服,中衣之下竟然還有中衣,也不知道這人究竟套了幾層衣服在身上,難道他還能事先知道會有用衣服當柴燒的一天,所以特地穿了好幾層衣服在身上?詫異之間,她突然看見一隻蝙蝠——公孫朝夕的第二層中衣衣袋裡居然揣著一隻死碧蝠!她大吃一驚,「你收著這東西幹什麼?」

  「要證明碧蝠的毒性和那些死人身上的一樣。」公孫朝夕留下一隻碧蝠本只為了證明殺人的是這種特異蝙蝠,那袋騙幅已在蕭守紅甩手一揮的時候全部被她一掌震死,她卻不知道公孫朝夕敢把那噁心的東西收在身上,「現在我想知道魚吃不吃蝙蝠?」他居然把那只碧蝠丟進了河裡。

  河裡再次一陣翻滾,再過一會兒,十來隻怪魚翻肚死去,公孫朝夕拆下衣服上的邊線,拴上塊銀子擲出去,把翻肚浮起的怪魚們撈了回來。

  然後他在每條魚的尾巴上綁上從衣服上拆下來的絲線。

  蕭守紅看得莫名其妙,托腮坐在旁邊看,半晌才問:「這樣就可以出去?」她當他在作法。

  公孫朝夕忙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把十三條魚都綁在一起,絲線已經足有十丈來長——結果是他的第二件中衣又幾乎全拆了。

  他的第二件中衣下再沒有衣服,蕭守紅發現他背心正中有個鮮紅色的印子,像朵花,由於肌膚均勻光滑,那朵花一樣的東西在他姣好的骨骼和膚色下顯得分外嬌豔。她望著他的背脊發呆,沒見過他光著膀子的樣子,公孫朝夕千古痞懶,她見到他的時候,他不是躺在椅子上,就是躺在床上,要不然就在數錢,這忙碌流汗的樣子她沒見過。

  在她望著他發呆的時候,公孫朝夕已經抓了一條大活魚,把系著十三條死魚的絲線系在活魚的尾巴上,然後把魚放回河裡。隨著大魚一沉,緩緩地把十三條死魚也帶進水裡。

  她突然醒悟,「你在試探這河裡的通道?」

  「魚能過去的洞,不一定人能過去。」公孫朝夕嫌惡地在河裡洗乾淨摸了半天死魚的手,「十三條死魚並在一起的寬度大概比人寬,如果這些死魚能過去,我們也就能過去。」話音剛落,那些魚突然紛紛斷線,一條條浮出了水面。

  河裡的洞口太小,大魚過去了,十三條死魚卻過不去,大魚一掙線斷,死魚就浮出來了。

  「果然過不去。」公孫朝夕喃喃地說,「我們潛下去,大概在水裡會看見幾個大字:此路不通。」

  希望的路斷了,蕭守紅心裡一陣發涼,歎了口氣,「死在這裡面,也比我滿身淤血死在外面好。」

  這種時候她還念念不忘她的絕世仙女的形象,公孫朝夕斜了一眼蓬頭垢面、分明像個女鬼,她自己還當自己是美女的蕭守紅,突然說:「我突然想到一個出去的辦法。」

  蕭守紅眼睛一亮,「怎麼出去?」

  公孫朝夕突然溜到了蕭守紅懷裡,枕著她的膝蓋,看著她的臉,笑眯眯地說:「你的膝蓋借我躺躺,讓我好好睡一覺,我就告訴你。」說著指指那包死魚,「那些魚是乾淨的,你餓了可以吃。」他閉上眼睛,突然又睜開,「生吃。」

  蕭守紅一呆,卻沒有把他推開,心裡反而升起一股溫柔的感覺,很踏實。

  公孫朝夕說睡就睡,翻了個身真的枕著她的膝蓋睡著了。人家說醉臥美人膝,公孫朝夕為了享此樂趣,無賴地躺在她懷裡。

  她就著快要熄滅的火堆的光看著他的背,突然覺得自己眼睛有點兒花,他背上那朵有點兒像花的印子似乎在緩緩變大,從有點兒像花的紅印變成了一朵清晰的紫藤花般的東西。她忍不住伸手去觸了觸,觸手出奇的灼熱,那是什麼?

  他的身材頎長均勻,其實躺在她懷裡讓她感覺也很舒適,但過了一會兒,她覺得他的體溫漸漸下降,很快變得像塊冰一樣,除了背心那個紅印灼熱異常,全身都異常冰冷,「公孫朝夕?公孫朝夕?」

  她搖晃了他一下,把公孫朝夕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見鬼了?」

  他一睜開眼睛,身上的溫度刹那恢復正常,蕭守紅幾乎以為剛才的低溫是她的錯覺,怔了一下,把他推在地上,「起來了,我身上有寶嗎?」

  公孫朝夕躺在地上一本正經地說:「你身上有蒼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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