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童景遙 > 芬多精戀人 | 上頁 下頁
二十一


  只見這人黝黑的臉上泛起尷尬的笑。點點頭,必恭必敬地伸出手。

  「律師您好,我姓王,我叫王松林。」

  他眉宇間的風霜、手心的厚繭,讓霽柏猜到他是屬於中低階層的人。而他那深邃又滿布紅絲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有原住民的血統。

  他停頓了一下,怕霽柏沒猜到他的身份,於是又加了一句:「我是牡丹村王村長的兒子。」

  「喔,你好。」霽柏點點頭,記憶瞬間被拉回第一天去牡丹村的情形。

  「我到事務所找過您,他們說你今天出庭,所以我就過來了。」他打量助理一眼,低聲說:「和冒昧的打擾你,能不能私下跟你談談?」

  「當然可以。」霽柏毫不遲疑的起身,把手上的資料全交給了季磊。

  「那……下午的庭訊?」他抱著厚厚的資料問。

  「放心,我會準時回來的。」說完,就帶著王松林快步走出法院。

  霽柏開著車載他來到市區一間優雅安靜的咖啡廳。眼務生一點好餐離開,霽柏就迫不及待的問起山上的情形。

  「王村長他好嗎?」他嘴邊收住一個名字,沒有貿然的說出口。

  「很好很好,托你的福了。」

  接著王松林興致勃勃說起村子的事,霽柏點頭應和卻心不在焉的只想問問築月的事。於是在無心跟他閒扯之下,他主動將話題轉回他的來訪。

  「你今天來找我,是為了開發案的事嗎?」霽柏十指交錯放在胸前,有點審問案子的味道。

  王松林有點不自在的挺直背,低頭說:「我知道這麼拜訪很冒昧,但我想知道你有把握打贏這場官司?」

  「雖然土地的變更案有許多疑點,但是只要理清,勝算應該很大。」

  「你的意思是……」他充滿期待地望著霽柏。

  「我沒有任何意思,對我而言,任何案子都有贏的機會。」

  「那有幾成把握?」

  霽柏一察覺到他急切的神情,態度立刻趨於保守。「理論上有五成的勝算,不過任何事不到最後,還是有變數。」

  「這是什麼意思?」他似乎不大能接受這種說辭。

  「這件案子的變數是人,這一點……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霽柏靠回椅背,左手輕輕放在嘴唇上,目光沉穩地看著他。

  「你指的是辜築月?」他一臉憤怒的指名道姓。

  霽柏突然聽到築月的名字,心不由得狂跳了一下。

  為何只要他一提到案子的阻礙.所有人都將矛頭指向築月,卻又不在任何文件上記載關於她的事呢?

  「就我所知,村長也沒有意願賣地。」霽柏試探的問。

  「哼,我爸年紀那麼大哪有什麼意見,從頭到尾都是這個女人從中搞鬼,要不是她,這塊地早就賣成了。」他輕捶桌面,不滿之情溢於言表。

  「但我知道村長很支持辜小姐的研究。而且還說除非他不在,否則這塊地絕不會賣。」他幫築月辯護說:「把原因全歸咎到辜小姐身上,有失公平。」

  王松林壓抑住心頭的憤怒,試著轉達其他兄弟的意思。

  「不知道我爸為什麼這麼相信她,寧願把地拿來種那些不值錢的野草,也不管我們幾個兄弟在外面舉債度日,說起來就一肚子氣。」

  霽柏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除了村長之外,根本沒人支持築月的研究,這兒年來都是她一個人在孤軍奮戰。

  就在霽柏在為築月的處境擔憂時,王松林突然一掃陰霾,面露喜色的說:

  「冷律師,只要有把握打贏官司,那些旁枝末節交給我來收拾就行了。」

  霽柏突然有種不樣的預感,於是追著問:「你打算怎麼做?」

  王松林露出詭譎的微笑,故做神秘的說:「我有我們的解決方法,你不用操心。」

  聽他這麼一說,霽柏更擔心築月了。

  「現在情況都在掌握之中,你不要節外生枝。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跟我商量,免得……」

  「我知道,我知道。」

  因為有了霽柏勝訴的保證,王松林高興地說起山地開發成遊樂區後的美麗遠景。對面的霽柏只是聽著,一句話也沒應。

  半個小時後,霽柏藉口法院有事先行離開了。但他並沒有回法院而是開車在臺北街頭閒逛。

  不到半個小時的談話中,築月的名字只出現了一次,但為何他的心卻像經歷了一場突來風暴,波濤起伏,久久無法平息。

  對築月的記憶,就像電影預告片一樣,是破碎而且毫不連貫的。儘管如此,每一個浮現腦中的影像,卻都定格了好幾秒,異常的清晰分明。

  逛了一個多小時,他才把車開回法院。

  下午的庭訊很快就結束了。

  季磊抱著出庭的資料,緊緊跟在霽柏身後,在兩人步出法院時,他忍不住憂慮地問:「冷律師,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我很好,幹嘛這麼問?」霽柏腳步不停的走向停車場反問他。

  「因為……剛剛在庭上,你好幾次都沒回答檢察官的話,而且準備好的問題也都沒問,我以為你……」

  「我沒事。」

  霽柏打開車門,先將公事包扔進後座,然後坐上駕駛座。他手握方向盤,開始深思自己繼續逃避的嚴重性。

  「季磊,你相不相信一見鍾情?」他突然轉移話題問。

  「要說一見鍾情,我還比較相信緣份。」

  「你這是摒除理性,全然向宿命妥協了。」霽柏深有同感地說。

  「嗯,學法律的人一向講求證據和合理的邏輯,但是愛情這東西偏偏背道而馳,所以談起來格外辛苦。」季磊說完,看著他竟意有所指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原來你是為愛情在煩惱。」

  「什麼?你別亂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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