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聽荷 > 幸福的另一種面貌 | 上頁 下頁
四十


  她的手很輕很輕地放上他的腳背,生怕這是一碰即碎的易碎品,那裡的觸感和他的左手一樣,始終透著微涼,突然,左腿低低地彈了一下,她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它也有感覺的,是嗎?」

  「是的,雖然不靈敏,也缺乏力量,可是,它不是什麼感覺都沒有。」

  「而且有時還會給你顏色看,是不是?」自從和他交往之後,朝露也查了不少偏癱的資料,她知道,偏癱的肢體時常會發生痙攣,讓他吃足苦頭。

  「習慣了就好。」褚雲衡略直起腰,把臉龐貼近她,「朝露,我不要求你馬上完全接受這副身體,連我也花了好長的時間才能接受的事,怎麼能強迫你馬上接受?你不必有壓力的。」

  朝露搖頭,「接受你,沒有壓力。」她捧起他的腳掌,俯下身吻住他蜷縮的腳指頭,涼涼的觸感印在了她發燙的唇瓣上,激起她更深的疼惜。

  良久,她望向他,笑意盈盈地說:「這條腿受了那麼多苦,所以,它值得加倍的愛惜,你要是嫌它不好看也不要緊,我替你疼它。」

  褚雲衡沒有說話,朝露只聽到他的鼻腔中傳出輕輕抽氣的聲響,在靜靜的夏夜裡,很輕卻也很清晰。

  她把他的左腳輕輕放回床上,又從他的腳踝、小腿一直按揉到他的大腿處。漸漸地,他的腿發僵,她發覺到他有些不對勁,抬頭看他,卻見到他額頭和頸間都是細密的汗水。

  褚雲衡喉結滾動,聲音有些啞,「朝露……你停下來。」他伸手去拿手杖,卻把手杖勾落在地,頓時露出懊惱而急躁的神情,竟然閉上眼不看她,只沉沉地說了句,「把手杖給我。」聲音裡滿是壓抑和克制。

  朝露望著他輕顫的雙睫,心跳也莫名加速,怔了好一會兒才回神去拿床邊的手杖,待拿到手上後才發現,這根手杖比她想像的要輕很多,看上去細細的一根,卻和他的右腿一起分擔著他身體的重量。

  她永遠忘不了他走路時的樣子,全身所有的重量幾乎都被放在身體的右側,左腿是借手杖和腰部的力道甩向前的,一想到他的辛苦,她心疼得忍不住用拇指在手杖的手柄處來回摩挲,仿佛這樣做就可以給這根手杖增添神奇的力量,讓他使用起來更得心應手。

  「給我吧。」他張開眼睛,伸手去握手杖,卻觸到了她柔軟溫暖的手指。

  這一瞬間,朝露感到指尖注入一股熱流直沖心臟,手不由得一松,手杖再次落地,她看著他雙眼像夜色中的海水那樣深邃而波濤洶湧,而她整個人就如海上漂浮良久的小舟,在風浪裡放棄了掙扎,她感到一陣眩暈,卻不因此慌張,而是緩緩地閉上眼。

  「朝露,朝露,朝露……」褚雲衡用粗重的聲音一遍遍輕呼她的名字,用手掌整個包住她的手,她順從地被拉過去,他失去平衡倒在床上。

  他在她的鎖骨處流連許久,惹得她發癢,躲躲閃閃間咯咯笑了起來。

  他的欲望被她引得更甚,伸出右手解開了她的兩顆鈕扣,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身體,有些害羞。

  「我可以繼續嗎?」他傻傻地問,似乎比她還要緊張笨拙。

  朝露閉上眼,點了點頭。

  他吻了她,帶著近乎神聖的表情解開了她上衣的所有鈕扣。

  他們的動作都很不熟練,每一步都在情欲的引導下摸索著完成,當褚雲衡因為肢體不便力不從心的時候,他會露出孩子似的神情望著朝露,眼底撒滿火種,朝露哪裡抵擋得住?立即整個人都化在他的懷抱裡,不久,房內響起悅耳的低吟……

  末了,他們緊緊抱在一起,身體貼合得就好像一對連體嬰,每一寸的肌膚都是暖的,每一個細胞都是熱的,身上沾染著彼此的氣味,連吸進去的空氣裡都是一樣的甜蜜馨香。

  他們喘息著,身體很疲累,精神卻是從未有過的興奮。

  朝露把手探進他的睡衣,那裡有幾道淺淺的凸起,和正常的皮膚迥然不同。

  「我摸到了你的傷疤。」她的指尖仍在那些傷疤處流連,「當時你一定很疼。」

  「不,我那時已經不省人事,很多年後才聽說,那時全家都以為我不能活下來。這些還不是最嚴重的傷,傷得最重的其實在腦部……我的後腦杓有一道很長的疤,所以我不留很短的頭髮,為的是把傷痕遮起來。」

  「這個髮型很適合你。」

  「朝露,謝謝你。」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的腦袋,吻她的耳垂,「我很開心,我的身體和別的男人不一樣,謝謝你願意幫我……」他滿面通紅,說得結結巴巴。

  她心疼極了,嘴裡卻不饒他,「呸,別的男人怎麼樣我哪裡知道!你什麼意思……」

  他用嘴唇堵住了她的話,她的身體先是一緊,很快又放鬆下來。那是一個綿長的吻,分開時,他們幾乎停止呼吸,兩人調整著呼吸,像無拘無束的孩童一般,張開手腳地仰躺在鋪著月白色絲綢床單的床上。床不夠寬,她的右手伸展不開,便與他的左手交纏,她握著這只柔弱無力的手,心裡卻無比安定。

  ***

  一早,朝露被鬧鈴叫醒,她揉著眼睛起身,卻發現褚雲衡不在房間,門縫裡傳進來一股油香,是煎雞蛋的味道。

  她跋著拖鞋走出臥室,不出所料,褚雲衡在廚房裡。

  他站在瓦斯爐前面,爐子上是滋滋作響的平底鍋,手杖被放在一邊,流理台旁還停著一張矮背輪椅。

  她走過去,從身後環住他的腰,「這樣站得有沒有更穩一些?」

  他笑著拿鍋鏟把蛋翻了個面,「有啊。」

  她看到流理臺上已經有用來做三明治的切片麵包和火腿,自告奮勇地要求一會兒由她來做三明治。她知道褚雲衡自己也能完成,但是她捨不得,而且她也很想動手為他做早餐。

  他沒有拒絕,煎完蛋後就把廚房讓給了她,三明治做起來很簡單,朝露不一會兒就搞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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