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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認為他這些年來,無往不利得太過習慣的袁天印,索性直接拆他的台。

  「滅南之戰中,狄萬歲若是參戰,今日元麾將軍之職,未必會是你的。」在朝為官,除了功名之外,得要有管道往上爬,得要有官運,同理,武人亦是如此,狄萬歲之所以只能屈就為一名揚州守將,是因他無沙場可戰,是因他時運不濟,所以才錯過了揚名天下的機會。

  霎時沉默的餘丹波,緊抿著嘴不置一詞。

  「我知道你視他為頭號大敵。」舉扇輕搖的袁天印再揪出他想藏的一個心結,「因他曾經打敗過令尊。」

  提及先父曾經敗給年紀與他差不多的狄萬歲一事,餘丹波面容不禁變得森峻,但他沒有出聲反駁,只因袁天印所說確是事實,而他也是自那時起,就一直將狄萬歲這人放在心底至今,對於狄萬歲,恐怕就連趙奔也沒他那般了若指掌,也無人似他那般看重狄萬歲。狄萬歲之所以敬趙奔,是因趙奔為師,但他知道,狄萬歲早就已經青出於藍。

  「丹波,你得要有個念頭。」為免餘丹波將會意氣用事,或是逃避狄萬歲,袁天印不得不推他一把,「只要非軒轅營之人,只要非王爺之人,日後,都將可能是你之敵。」

  他深吐出一口氣,「我知道。」

  公事公辦的袁天印,再端出嚴肅的神色,「與辛渡相比,你認為狄萬歲如何?」

  「勝於辛渡。」論戰技,看起來辛渡是與狄萬歲不相上下,可那是因為陰險的辛渡在戰場上可不計犧牲代價,而狄萬歲卻與之恰恰相反,作法與他相似的狄萬歲,不但可勝得堂堂正正,且還面面俱到。

  袁天印挑高一眉,「與你相比呢?」

  頭一回,總是自信無比的餘丹波無言,而袁天印,也是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了沒把握。

  「日後還早,你尚有時間準備。」袁天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

  「袁師傅。」他緊握著雙拳,「對於狄萬歲,我該如何?」

  袁天印合起了紙扇,「日後信王若願與王爺聯手,你只須小心,但若信王在日後成了敵方,你就得要有與狄萬歲一決生死的準備。」

  「樂浪呢?」只要有樂浪與他並肩,狄萬歲或許就不會那般棘手。

  「狄萬歲要找的是你不是樂浪,樂浪在日後,必須全心對付另一人。」他不輕鬆,樂浪亦然,而樂浪除了要對付戰技高竿的敵方外,尚得歷經親情的考驗。

  他不解地皺著眉,「何人?」

  「晉王爾岱。」若是消息沒錯,聽說晉王與大將軍石寅這對師徒已翻了臉,日後晉王單打獨鬥,恐將是必然。

  餘丹波訝異地看著他,同時心房亦重重緊縮著。

  袁天印笑了笑,「當然,以上只是袁某的猜測,能否成真,尚待後證。」

  「閔祿與辛渡呢?」不敢把他之言當作玩笑話聽的餘丹波,緊張地再問。

  「山水有相逢。」袁天印聳著肩,「時候到了,你會知道的。」

  送走不願再多說的袁天印後,餘丹波走至外頭,來到校場外的一隅,遠望著校場上,曾經是敵我分明,但現下卻全都同處一處、效忠同一人的那些兵將,這讓他想到天下之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沒有永遠的朋友,亦無永遠的敵人。

  就像爾岱,也像德齡。

  更像眼前這群曾奉命力抗于軒轅營的前南軍們。

  看著那些生活在軒轅營中的人們,回想起滅南時的種種,他搖搖頭,深刻體會到再深的傷口,終究也會被時光磨平得只剩一個印子。

  一抹熟悉的人影映入他的眼簾,他靜看著許久不見的顧長空,方才回營,又急著去找那票與他打成一片的前南軍舊員們。

  「你的臉色很難看。」忙於九江城城務,難得回營的顧長空,有些納悶地瞧著同袍精神不濟的模樣。

  「他們也是。」袁衡一手指著校場上那些跟他一樣的弟兄。

  顧長空擔心地問:「吃不好、睡不著?」

  袁衡重重歎了口氣,「不,是另有其因。」事情要是真有那麼簡單就好了。

  「何因?」

  「余將軍!」校場上的眾人,霎時全都靠攏過來,齊聲向他訴苦。

  聽完他們有志一同的心衷,相當明瞭餘丹波性子的顧長空,懶洋洋地席地而坐。在招手示意他們也一塊坐下時,心裡有數地問。

  「咱們偉大的元麾將軍又幹了啥事?」很明白那個禍水將軍能幹出些什麼事來的他,有點訝異這些人,居然也不會因餘丹波那異于常人的臉蛋而買餘丹波的賬。

  馬上就有人為樂浪抱屈,「他方才又揍了樂將軍!」

  顧長空挑了挑眉,看向在樂浪手底下做事的袁樞。

  「為何?」看樣子,樂浪的人緣似乎是比那個姓餘的好多了。

  袁樞愈想愈不滿,「王爺方才來巡,樂將軍也不過只是對王爺說話大聲了點,在王爺走後,余將軍就馬上動手!」軒轅營裡任誰都知道,能夠和齊王大聲說話者,獨獨僅有樂浪一人,他們每個人也都習慣了此事,偏偏就只有那個不允許任何人對主上那般說話的餘丹波不吃這套。

  顧長空一臉愛笑不笑,「正常的。」反正樂浪皮厚肉粗,挨餘丹波的拳頭更不是頭一回。

  「他上回還叫燕將軍戒酒。」曾被一壇老酒醉得差點醒不來的袁圖,也不落人後地替燕子樓抗議。

  顧長空訝聲怪叫,「那不是要燕子樓的老命?」叫那個飯可以不吃,酒不可以不喝的燕子樓戒酒?餘丹波不如叫他一頭撞死比較快。

  「沒錯。」回想起當時可怕的景況,袁圖還心有餘悸,「燕將軍在挨了他的拳頭後,出言頂撞了他兩句,他就二話不說的亮出他的餘家弓。」

  他點點頭,「應該的。」

  「你怎有法子看得那麼理所當然?」待在餘丹波手底下的袁衡,吊高了眼眉,很懷疑同樣也是在餘丹波魔掌之下討生活的顧長空,怎麼有辦法一待就是那麼多年。

  「這些都只是小事。」顧長空兩手扠著腰,笑看他們這群根本不知厲害的新兵們,「你們還不知道咱們的余將軍,除了帶兵打仗外還有個天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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