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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你……」

  「來人,扶聖上回宮歇息!」不待他再開口,玉權即揚手命人將他押至宮中軟禁。

  「玉權!」遭人架走前,堯光瞪大了眼,不信他竟敢如此做。

  「都起來吧。」無視於堯光的叫嚷,玉權只是背過身來,朝一殿仍跪著的眾臣們說道。

  「謝殿下救命之恩……」虎口餘生的眾臣們不住地朝他磕頭謝恩。

  因箭傷甚感疼痛的玉權,松了口氣後,一手壓著肩頭,在暈眩得快站不住時朝一旁伸出手,離他最近的朝臣們見狀忙將他扶至一旁坐下。

  「殿下,元麾將軍求見。」在一殿朝臣因玉權而亂哄哄之時,守在殿前的侍衛來報。

  一手扶著額的玉權猛然一怔,動作緩慢地抬起頭。

  該來的,終於來了……

  他閉上眼,「宣。」

  當戰袍上猶沾著血跡的盛長淵跑步進殿時,原本嘈雜的朝殿頓時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知道,捍守在採石的盛長淵為何會返京,而他們更知道,南國,就僅剩丹陽尚未被攻陷。

  「殿下……」率軍退回丹陽後即來請罪的盛長淵,實在是無顏見他。

  玉權搖搖頭,「本宮知你盡力了。」

  「末將有負殿下所托,末將罪該萬死!」跪叩在他腳前的盛長淵,聽了他的話後,更是難忍心中的歉疚。

  忍著不適傾身將他拉起的玉權,在他抬起頭時,只是靜看著一身都是戰傷的他。

  「殿下?」

  「將軍可知,南國因你,才得以殘喘至今?若是無你,恐怕南國早已被楊軍攻滅亡國。」玉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頭,「勝與敗,皆不過只是戰果之一,將軍實不必自責。」

  「但——」

  玉權淡淡地問:「若真要追究論責,本宮未趕至九江又在絳陽戰敗在先,以致楊軍攻至採石拖累了將軍,那本宮是否該在將軍之前,一死以謝天下?」

  盛長淵急忙反駁,「絳陽一戰並非殿下之錯……」

  「戰事中,原本就無對錯。」玉權同意地頷首,「只要咱們盡了力,對得起自己、對得起家國,那就夠了。」

  在玉權的話落後,殿中再無人語,每個人都將目光放在為南國傾盡了心力的玉權與盛長淵身上,殿中每個以袖拭淚的臣子,莫不極力忍住泣音。

  「將軍。」玉權平靜地說著,「這是本宮最後的請求。」

  「殿下請說。」

  玉權拉來他的掌心,用力一握,「盡你全力,守住丹陽。」

  握住他的掌心,微微透著因傷而起的熱意,望著玉權那雙無私的眼眸,盛長淵含淚地向他頷首。

  「末將遵旨……」

  在下了朝殿之後,奉命守住丹陽的盛長淵,即刻前去準備應戰事宜,而玉權則是命退左右,獨自走進皇家祠堂裡,在身後堂門合上後,玉權親自點燃一炷清香。

  望著堂上南國每一任皇帝的牌位,望著牌位上寫滿了百年來南國歷史的字跡,玉權不知該如何告訴先皇們,南國江山恐將在父皇手裡中止,而他這個罪人,或許,永不可能列位在這祠堂裡。

  「列祖列宗在上。」手執香的玉權,合眼喃喃上禱,「我南國存亡,就看丹陽這一戰。」

  插妥香柱,在離去前,玉權走至堂側,伸手輕撫著也在堂中的素節牌位,而後他取來自己的一束髮,以配劍割斷後,靜放在牌前。

  長安,東宮。

  「有何消息?」夜深未歇息的太子靈恩,在宮人領著甘培露進殿后,挺好奇他怎會在大半夜入宮。

  替太子四處下耳目的甘培露,恭站在他面前一揖。

  「殿下,臣接得來報,大將軍石寅所派回朝請旨之人,明日將抵長安。」

  靈恩不解地問:「請旨?」爾岱不是早就拿下西北,怎麼爾岱不返京,反讓石寅派人來請什麼旨?

  「西北有意續當臣國,但就不知聖上意下如何。」戰敗求饒的西北苦求石寅捎來口迅,只有不忘西北,西北願永臣于楊國。

  「臣國?」靈恩不以為然地輕哼,「在父皇派兵之前,西北就應當知道,此番掀戰,西北將不再有國。」現下後悔,太晚了。

  「殿下認為聖上會命晉王先滅了西北宗室,再將西北納入版圖?」以上回聖上龍顏大怒的情況來看,難道聖上真要對西北斬草除根?

  甚是知悉建羽心思的靈恩徐徐頷首,「正是。」

  「臣知道明日在朝上該說些什麼了。」在明日早朝之時,他得代太子趕在眾臣之前先向聖上提議。

  覺得夜深寒意逼人的靈恩,邊命宮人取來火盆邊關心已進行了許久的滅南之戰。

  「南邊戰況如何?」上回聽玄玉差人來報戰況,是在玄玉欲舉兵進攻採石之時,就不知玄玉擄了那個盛長淵沒。

  「回殿下,我軍僅剩丹陽尚未拿下。」

  他轉了轉眼眸,「南國皇帝與太子可都在丹陽?」

  「此二者皆被我軍困在丹陽。」甘培露頓了頓,「依殿下看,戰後聖上是否也會滅了南國宗室?」

  靈恩不認同地搖首,「南國國情與西北不同,若是戰勝後即滅了南國宗室,只怕南國遺民必反。」

  「但……」留著南國宗室,豈不是埋著禍根?

  「在我楊國穩定南國這塊土地之前,堯光皇帝尚可苟活一段時日,至於盛長淵,父皇早已下旨要玄玉召降。」

  「南國太子呢?」沒聽到他點到玉權的名,甘培露很懷疑他對同是太子的玉權有何打算。

  「你以為……」靈恩橫瞥他一眼,「我容得下他嗎?」

  不殺堯光,是因他軟弱無能不具威脅,不殺盛長淵,是因他乃難得一見的將才,但具備帝王之相、將才資質的玉權,此等後患,怎能留下?留著他,好讓南國遺民在日後圖謀複國嗎?

  甘培露明白地頷首,「臣這就去為殿下擬摺。」

  總覺得仍是有些冷的靈恩,在甘培露離殿后,命宮人在殿中再多加幾具火盆生暖,在走至禦案前途經窗畔,他信手推開窗,看著紛落不斷的大雪,在夜色中掩蓋了楊國帝京。

  兵臨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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