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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自那日餘丹波與閔祿正面對上之後,總是提心吊膽的顧長空,此時腦際清醒得很,眼觀四面、耳聽八方地護守在餘丹波的身旁,就在餘丹波仍在沉思的這個當頭,遠處山頭幾條黑影映入顧長空的眼簾,定眼仔細一看,遠處那個居於馬背上的身影很眼熟,當自那座山頭所發出的箭嘯聲響起時,顧長空霎時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當心!」扯開了嗓子的顧長空,奮不顧身地撲向餘丹波。

  下一刻,被撞倒在地上的餘丹波,一手捂著撞疼的額,才想問顧長空發生了何事時,但映入他眼簾的景象,卻令他怔住了眼眸。

  伏在他身上,肩背後頭插了兩根敵箭的顧長空,搖搖晃晃地往一旁倒下,為了保護他,顧長空竟差點把命賠給他。

  餘丹波隨即命人召來軍醫,並伸手壓住顧長空想掙動的身軀,動作快速地把箭自他身上拔出,在糧兵攜來的火把下看來,他所受的箭傷深可見骨。手握著自顧長空身上取來的敵軍箭矢,餘丹波自箭矢剝落的漆中意外地看出了個端倪後,兩眼頓時顯得殺氣騰騰,他迅速自守糧兵身上搶來一把弓,轉身看向遠處山頭上的人影。

  「太遠了,射不中的……」咬著牙的顧長空,光看他的眼神就知他想做什麼,於是忍痛想阻止他別白費力氣,「即使射中……也死不了人……」射程太遠,縱使餘丹波拉弓的手臂再有神力,亦射不了那麼遠。

  不理會他的餘丹波,兀自取來自顧長空身後拔出的箭,在伏擊者離去前,搭弓瞄準遠方,一箭離弦後,緊接著馬上再補一箭。

  「的確是射不死人。」半晌後,餘丹波轉身淡瞥他一眼「但,傷得了人。」

  什麼?在這種距離下?顧長空忙不迭地往山丘的那邊望去,就著遠處微弱的火光與人影定眼一看,他霎時無言地張大了嘴。

  冷汗潸潸自顧長空兩際滑下,「你射中了什麼?」光線太暗了,隱約只能看清伏擊者受了傷,可就不知是傷到了哪。

  「眼。」知道自己瞄準的目標是什麼,也對自己的箭技深具信心的餘丹波,慢條斯理地答來。

  「你沒事……射得那麼准做什麼?」聽了面色顯得更加慘白,只覺得事情這下嚴重了的顧長空,一點也不高興餘丹波拿閔祿的一隻眼睛來替他報仇,相反的,他變得更加煩惱失了一眼的閔祿,往後又會怎麼對餘丹波報仇。

  余丹波在嘴邊冷哼,「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可是我余家的祖訓。」傷了他的人卻不需付出代價?天底下沒那麼便宜的事!

  他寧可樹敵、破壞軍中的和諧……也要遵守祖訓?這傢伙的腦袋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啞口無言的顧長空,兩眼瞪如銅鈴大,瞬也不瞬地瞧著蹲在他面前替他診查傷勢的餘丹波。

  「我說過,『擔心』這玩意,你自個兒留著用。」發覺他的傷勢因閔祿的箭技實在太差勁而無性命之虞後,餘丹波哼了口氣,用力以指彈著他的鼻尖,「顧將軍,你的年紀也不小了,別老讓我代大元帥來替你操心。」

  在接觸到餘丹波那雙寫滿了「多此一舉」的眸子後,當下心火直往上燒的顧長空,簡直是咬牙切齒,同時也為身上挨的這兩箭深感不值。

  他氣得連聲音都在發抖,「末將遵命……」像這種自戀過頭的傢伙,根本就不需要人來救!他要是能回到神農營,頭件事,就是去痛扁一頓那個害他枉做好人的袁天印!

  清冷的月光灑在山頭上,隨著閔祿一同前往伏擊的士兵,甚是擔心地跪在閔祿的身旁。

  「將軍……」

  餘丹波所發的兩箭,頭一箭,先中閔祿的戰駒,當馬兒受痛起蹄,而急欲控馬的閔祿方一回首時,就遭疾來的另一箭給射中右眼迅速落馬。忍痛取出眼中之箭的閔祿,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右眼,一手,狠狠折斷了那根由餘丹波親自還給他的箭。

  天曦尚淺,籠罩著濃霧的江面一片迷蒙,浮霧掩去了眾景,紮營在江邊的南軍尚未醒來。自開戰以來,常是一夜輾轉無眠的玉權,這日不知為何起得早,獨站在被霧色蒙去景色的江邊,聆聽著滔滔不斷的江水聲。

  白色的景致中,突有了變化,自遠處而來的一抹黑影,愈來愈接近他,察覺有人的玉權,取來身後的長弓,一手按著配在腰際的箭筒,在來人益加靠近時,悄悄搭上了箭。

  「殿下。」袁天印的臉龐自浮霧中出現。

  「師傅……」連忙放鬆了弓弦的玉權,怔怔地看著他,表情有些難以置信。

  「袁某特來見殿下最後一面。」帶著熟悉的笑容,袁天印在走至距離他約十來步的地方停住了腳步。

  最後一面?方與久違多年的師傅重逢,卻是最後的告別?玉權不解地看著他。

  望著玉權看似疲憊的臉龐,袁天印的眼神似有些同情,他長聲一歎,苦笑地搖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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