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鐵勒 > 匣裡龍吟 | 上頁 下頁 |
| 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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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最刻意想掩藏的,突然遭個外人看穿,以致一時之間無地可掩,亂了陣腳? 玄玉勉力定下心神,鬆開指節,緩目迎上袁天印,以截然不同的目光重新審視著他。 「他們在說些什麼?」在一室氣氛忽地冷清下來時,顧長空挨傍著冉西亭,悄聲地咬起耳朵。 「我怎麼知道?」只知道玄玉似乎正隱忍著什麼的冉西亭,總覺得這兩人在話裡高來高去的,且那名袁天印所說的,似乎正巧踩著了玄玉心頭的某處。 「說說你救我的目的吧。」深吐出一口氣的玄玉,不動聲色地繼續掂量起眼前人的斤兩。 「不瞞王爺,小人以相命之術營生,王爺是龍是鳳,小人一看便知。」袁天印突地將扇面一閤,將扇擱在桌上,兩手肘撐於桌面,十指交握,面色嚴峻地望著他。 「喔?」他倒要請教請教,「那依你看,我是何物?」 「匣中蛟龍。」 匣中之龍,因不得志,因困囿,因有志難伸,故在匣中低聲長吟,動作頻頻,渴盼能脫離眼前的束縛,飛上青霄。 面帶精光的袁天印,透過燒紅的燭火,在燭下深深凝望著玄玉那張天庭飽滿、口鼻高正的臉龐,劍眉下,那雙炯銳有神的雙目雖偶被長睫掩蓋了下來,但隱約仍可看出,他那眼中深含著不可催折的意志。愈是細看,袁天印愈是覺得,眼前這名新帝之子,目光雖是含斂,舉止儀態也不顯大氣,更無皇家中人的驕傲之態,給人的感覺,就是很「安全」,但就是安全太過了,反讓識人無數的袁天印,更加看清了藏在他身後那些極不安全、蠢蠢欲動之物。 那叫野心。 之所以會覺得他急欲所動,無法安然定於一位,是因他根本就不像個尾隨在人後聽從他人之令的人,他該是個站在萬眾前方,一呼百應之首,而不該是個徒懷淩雲壯志,卻只能做個被迫入匣困束的蛟龍。 聽完他那脫口的四字,不可否認的,玄玉的心房,因他,的確是掀起了絲絲波瀾,但他很快即壓下,面容仍保持著風平浪靜。 「有意思。」玄玉淡淡地應著,先是為他斟了一杯酒後,再為自己手邊的空杯填滿。 察覺玄玉斟酒的先後與其動作,不僅恭謹,且甚懂師徒輩份之禮,在杯中只斟七分滿,並以侍奉之姿將酒杯端敬地推上前予他。眼中帶著欣賞的袁天印,霎時已在心中有了幾份篤定,這位齊王玄玉,就是他要找之人。 他馬上捉住機會,「恕小人斗膽,有句話,小人非得問問王爺。」 「說。」早就等著他腹裡文章的玄玉,拉長了雙耳,就待他一開金口。 開門見山的袁天印,一語即中的,「王爺可想為聖上定天下?」 舉杯欲飲的玄玉,握杯的手頓了頓,複而仰首一口飲下。 「說下去。」將喝空的酒杯擱在桌上後,臉上找不著半分笑意的玄玉,黑眸直瞠望向袁天印。 「王爺若想為聖上定天下,王爺身邊,就該有點本錢才是,最起碼,能用的能手就該添上幾個。」他撇了四下跟著玄玉的人們一眼,眼神裡,帶點著嘲弄,也帶點傲然。 這麼自傲? 但自傲之人,必定有著能以自傲處世之處。 「連番救我兩回,你就是想向我證明你的能耐?」自他的話裡,已經揣摸出個大概的玄玉,淡淡說出他的行事目的,「可我怎知道你這不請自來的,會是我日後的能手?」 袁天印也不加掩飾,「兩回虎口餘生,小人證明得還不夠嗎?」 既他都這般痛快,再僵持下去一探虛實,似乎就太不上道了。 玄玉坐正了身子,「說吧,你要什麼?」 「小人不要金銀財寶,更不要高官厚爵,小人只要王爺給我一個承諾。」也不再拐著彎的袁天印,老實不客氣地道出他的條件。 他眉心一斂,「承諾?」怎麼,說不得?是想用在日後敲詐?還是想當成王牌? 袁天印兩手朝他深深一揖,「待王爺大業已成之日,小人所求之願,王爺不可拒絕。」 「你有何心願?」 「現在還不是時候,日後,小人定當告知。」然而袁天印只是淡淡輕搧著手中墨扇,並不急著給他答案。 昏黃的燭火下,玄玉的面容,因風搖焰而有些看不清,但在他的眼中,卻清晰地映著袁天印那張自信飽滿的臉龐。 在廟內失去了交談的人語後,一室詭異的沉默,持續了許久許久。 就在眾人都等不下去之時,在玄玉的唇邊,忽地漾出了笑意,他激賞地迎向袁天印等待的目光。 「好,我答應你。」他一口允諾下來。 「什麼?」同樣身為座上客的冉西亭與顧長空,不約而同地驚叫而出。 「另外,小人還有一事相求。」沒有搭理一旁干擾的袁天印,眼中只有玄玉一人。 「何事?」玄玉不意外地問,仰首飲盡一杯酒。 早就盤算好袁天印,不慌不忙地再為自己圖個名份,「小人目前不在公門身無官職,日後行事恐將諸多不便,依我看,王爺不如就為我掙個差使,這樣一來,日後我跟在王爺身邊,也才名正言順。」 「你想當什麼?」同時也在心中思考著這問題的玄玉,短時間內思索不出個好職位後,乾脆就由他自個兒來作主。 袁天印慢條斯理地吐出一字,「傅。」 「王傅?」他一手撫著下頷,「你可曾考取過功名?」若是沒個功名底子,只怕王傅這一職,不是他想當就能當的。 「袁某不才,曾在前朝以一篇拙文掙來個狀元。」難得把自己的過去抖出來的袁天印,表情頗為慚愧地向他頷首。 心底霎時有如撥雲見月的玄玉,舉起酒杯含笑地朝他一敬。 「你上任了。」 *** 「你就這樣讓他拜師?」 坐在搖搖晃晃的車輦中,隔著車窗兩眼直視著鄰車許久顧長空,一手放下厚重的窗布,回首看著坐在車中手捧經書的冉西亭。 「不然呢?」埋首在書裡的冉西亭應了應。 「二叔,這樣真的好嗎?」心底還是防得緊的顧長空不禁要憂慮,「那個叫袁天印的也不知是什麼來頭,咱們可以信任他嗎?」 自那晚玄玉在袁天印的要求下,對袁天印行完拜師大禮後,這對師徒倆就開始行影不離,就連乘車也都共乘一車,每回看向他們,不是見他們師徒倆在對奕,就是在說些任誰也聽不懂的明來暗去的話。還有,那個袁天印帶來大漢堂旭,打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就從沒聽他自口中蹦出個字過,簡直就是沉默寡言到了極點,要不是袁天印說過那傢伙只是不愛說話,他們還真以為那個叫堂旭真是個天生的啞子。 「玄玉說行就行。」素來就很相信玄玉的冉西亭,邊說又邊將手中的書本翻了頁。 他沒好氣地翻著白眼,「你也未免太相信他了吧……」玄玉也才不過十九,而這個四十有餘的冉西亭,卻是對玄玉言聽計從,這情況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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