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鐵勒 > 匣裡龍吟 | 上頁 下頁


  玄玉緩緩移過眼瞳,冷然注視著那些混在人群中,打扮有如乞丐,但卻不只是手拿打狗棒,還在破衫裡藏著刀劍的那群人,正與送殯隊伍中脫隊的孝家們,一前一後地朝他們包圍而來,而處在圍觀的百姓裡,也有不少冒充的群眾。

  「這回就由你護著二叔,前頭那些人由我來打發。」早就想發洩一下心中怒氣的顧長空,磨拳擦掌地挽起衣袖。

  玄玉不置可否地睨了他一眼,「你自個兒小心點。」

  「知道了。」咧嘴直笑的顧長空,伸手朝他揮了揮,解下綁束在腰際的長鞭後,立即拔地而起,以疾快的步子踩過前頭人群的頭頂借道,在一落地後,一記飛鞭登時甩出,直撲一名亮出刀器朝他沖來的孝家。

  就在顧長空使出看家本領大展雄威之時,在玄玉的指揮下,部份親衛已先一步去打發後頭的那群乞丐,而待在原地護衛玄玉的親衛們,已在人群紛紛散開時,與本是混雜人群裡的刺客們交起手來。

  當一名百姓打扮的大漢偷偷潛至玄玉近處時,冉西亭忍不住出聲警告,「玄玉,當心你身後!」

  方揚劍回首的玄玉,未及舉劍,已來到他面前的刀鋒倏地遭人一擋一格,逼得刺客大大震退了兩步,玄玉定眼一看,出手救他的人,那身形、以及手上那柄招人注目的巨劍,馬上就讓他一眼認出這人是那夜連救他兩回的漢子。

  一人盡退來者的漢子,在打發了人群中的刺客後,回首瞟了

  玄玉一眼,而後大步大步地朝玄玉走來,護在玄玉身旁的親衛們見了,連忙上前亮出長劍護主。

  「慢。」在他們準備與漢子動手前,玄玉抬起一掌制止,兩眼格外留心地瞧著那名緊盯著他的漢子。

  被盯著瞧的漢子,只是朝他微微一頷首,而後側過頭,示意他們跟著他一道走。

  明白過來的玄玉,馬上往後頭交待,「去知會楚郡王一聲,叫他立刻趕過來與我們會合。」

  「是。」親衛聽了,立即銜命而去。

  「二叔無恙吧?」玄玉一掌扶過冉西亭,眼看秋風颳人面得厲害,他關心地再將自己身上的外麾披至冉西亭的身上。

  「我沒事。」冉西亭一手按住他,兩眼微微看向那個站在原處等他們的漢子,「玄玉,那個大漢,是不是前些天夜裡救咱們一命的那個人?」

  「應該是。」他淡淡應著,抬首一見顧長空已趕至,他又扶著冉西亭往前走,「二叔,又要勞累你了,咱們得起程了。」

  「咱們又要上哪?」連接著數日馬不停蹄的冉西亭,蹙著半花的眉,不知這一回又得急急趕至哪兒躲掉一劫。

  「這就要問那個引路人了。」玄玉只是以下巴撇向那個等著他們的大漢,在心中也很好奇,這位總是在半路殺出的好漢,究竟是想帶他去見何方神聖。

  自被救了後,就跟著領路的漢子一道走的玄玉,他沒想過,他所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麼深宅大院,也不是官派大邸,當然更不會是什麼武林高手的居處,而是一座位于深山叢裡的小小山神廟。

  而他所要見的神秘幕後主使人,在這清風淒淒的夜深時分,點亮了廟內的燭火,在他們又渴又累的一行人方抵達時,即踏出廟門迎接。

  「小人袁天印,參見王爺。」等在廟裡的袁天印,在他一步入廟內後即朝他彎身一揖。

  「免。」他隨口應道,兩眼直打量起這位陌生人。

  眼前約莫三十的書生,面貌溫文儒雅,身子也顯得單薄,就外觀來看,是個十足十的文人,但他的那雙眼,卻掩不住與生俱來的敏銳與鬼氣,尤其他還在嘴角噙了抹自信從容的笑意,讓人一看即知,這絕不會只是個鄉野俗地裡的夫子,或是寒窗裡捧卷苦讀的書生。玄玉再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那名漢子,馬上明白,眼前之人,絕不會是什麼泛泛之輩。

  「他是你派來的?」玄玉兩眼朝他身後領路的大漢一瞥。

  「正是。」袁天印帶笑地介紹,「他名喚堂旭。」

  玄玉隨即朝他抱拳以謝,「多虧壯士伸予援手相助,小王在此謝過了。」

  名喚堂旭的那名漢子,只是草草地點了個頭,也不回話,將腳步退至袁天印身後更遠處,兩眼警戒地瞟向窗外。

  「這桌酒宴,是為小王設的?」看完廟內擺設好一桌的菜色,也數過一回桌上的酒杯數後,玄玉大方地問。

  袁天印熱絡地邀他入席,「兩位王爺與郡王若不嫌棄酒菜寒酸,何不坐下共飲一盅?」

  冉西亭只是與顧長空相視一眼,悶聲不吭地齊轉首看向玄玉,而受邀的玄玉,馬上大方地入席。

  「那小王就不客氣了。」

  既然都有玄玉領頭了,累了一日的冉西亭與顧長空,隨之紛紛跟進,餓了一日的他們,顧不得體不體面,也不等主人勸菜,就急著先祭一祭已經空了許久的五臟廟。然而就在他們一飽口腹之欲之時,身在席中沒有動箸的玄玉,只是一徑瞅看著殷勤為他們斟酒添菜的主人袁天印。

  總算是招呼完畢坐下來的袁天印,並沒有回避玄玉審看的目光,只是舉杯對他笑道。

  「不知王爺……」拉長了音調的袁天印,朗眉一挑,「此行是否要到洛陽就任?」

  「怎麼,你也聽到風聲了?」暗自在心底防人的玄玉,只是一笑帶過。

  「是,或否?」沒得到答案的袁天印,卻忽地面色一厲,沒打算和他打太極。

  玄玉怔了怔,一頓,「是。」

  聽了後又倏地換過臉色的袁天印,邊笑邊兀自點頭頷首,在想了想後,緩緩拉開手中的繪有一條墨龍的紙扇,持扇輕搖。

  「聖上若要讓王爺有番歷練,洛陽的確是個理想的地方。」表面上不動聲色的袁天印,刻意說得話中有話,「而太子,若是想未雨綢繆,洛陽,也的確是個打發的好地方。」

  話意聽得分明,也著實覺得刺耳的玄玉,心頭宛如突遭根粗繩漸漸收細,猛地一收緊,令他的兩眉微微朝眉心聚攏。

  「未雨綢繆,是什麼意思?」發覺太低估對方的玄玉,面上還是帶著笑,話中退了數步,半懵半假地問。

  「王爺又何需多此一問?」袁天印反而好笑地睨他一眼,「這四字,你我應當心知肚明才是。」這個被指派坐鎮洛陽的齊王骨子裡哪會只是個沒半點心機的草包?雖說他的年紀的確不大,但相信聖上和太子在暗裡玩的花樣,他應當比任誰人都明白才是。

  玄玉那只持杯的手倏地收緊,而袁天印的反應,只是好整以暇地低首啜飲了一口美酒。

  被說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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