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塞上曲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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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懶得向她解釋。 如果我現在對她說,我以前見過這樣的響箭,而且在我們那裡,就連孩子玩的玩具都比這個複雜得多,高明得多。 她一定不會相信吧?或許還會認為我腦子有問題。 算了! 她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要說聰明,我哪比得上這支箭的主人?」我挑眉笑睇著蕖丹。不是我誇獎自己的夫君,雖說他缺少帝王將相那種成就霸業的才能,但是在其他某些方向,他還是很有些小聰明的。 哪知道,蕖丹卻沾沾自喜地道:「那就是你也承認冒頓哥哥聰明了?」 「冒頓?」我心中起疑。 「對呀,就是冒頓哥哥。下個月王庭要舉辦叼狼大會,各部落的勇士們都要前來參加。冒頓哥哥說,年年都是大夥兒你掙我搶的沒什麼意思,他便做了這種帶響聲的箭,在賽前表演給大夥兒瞧瞧,添添興。」 「就這樣?」 「是啊,冒頓哥哥就是這麼說的。」蕖丹肯定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興致勃勃地對我說:「你要是喜歡,下次我帶你到太子帳篷裡去,那裡還有好多新奇又好玩的東西。」 我低下頭去,久久注視著手中的鳴鏑響箭。難道,太子真如蕖丹所說的,做這樣一種箭出來只為了好玩?難道,他真的只是眾人眼裡那個玩物喪志的紈絝子弟? 難道,他真的甘願從此以後遠走漠北,再不踏足王庭? 不不不…… 我心裡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說。 那不是真正的冒頓! 可是,真正的冒頓又是什麼樣子的呢? 我不知道! 我想,整個王庭,除了他自己,不會再有任何人知道! 精明如側閼氏,親密如呼延冉珠…… 第七章 鳴鏑 為了證實我的猜測,翌日一早,我騎了「滿月」,奔出王庭。 早晨的草原格外清新。遼闊無邊的草場被紅豔豔的朝陽鍍上一層金。草葉上的露珠,像鑲在翡翠上的寶石,泛著五顏六色的光華。紅的,白的,黃的,藍的,綠的……各色各樣的野花,這一簇,那一片,把碧綠的草原裝扮得比花園還要美。 「滿月」跑得很快,不一會兒,我已經能遠遠望見冒頓帶領的三千騎隊了。 蕖丹說,他們每天早晨在草原上練習叼狼大會上的賽前表演。 我遠遠地勒住了韁繩,三千騎兵整肅威武的身影,在朝陽的映襯之下,顯得小而模糊,像是畫中的遠景。 冒頓在景中說著什麼,忽然,他跳下馬背,溫和地撫了撫「雪瞳」雪白色的長毛,然後在馬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雪瞳」放開四蹄,縱情奔去,如一道雪亮的驚電,劃破細碎的綠浪。點綴在綠浪上的野花被馬蹄踏得飛濺起來,盈盈飄落,像是揚起了一片五彩的輕煙。 我正自思索著,在這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該如何藏身? 那白馬仿佛有所感應般,驀地長嘶一聲,前蹄揚起,在空中一個折身,轉過頭來。它看見我了? 「雪瞳」看見我了! 它歡叫著轉了個方向,直直沖我跑過來,跑得那麼歡暢! 「雪瞳!」我感染了它的情緒,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抖韁繩,縱馬迎了上去。熟悉的哨聲從我的口中吹了出來,兩匹馬越奔越近,「滿月」更是高興得「噅噅」直叫,仿佛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 近了,更近一點…… 我甚至已能看得見三千騎隊們搭在彎弓上的箭簇,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生鐵冷硬的寒光。 陡地,我的心緊縮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那樣的寒光讓我想起了「彤雲」,被箭失插得像刺蝟一樣的「彤雲」。 便是這麼稍一怔忡間,我聽到一縷清亮的嘯音,如空穀流泉,掠空而來,泠泠劃過心間。 鳴鏑箭? 「不!」脫口而出的瞬間,我看到奔馳中的「雪瞳」眼裡那一瞬間的茫然。 只是一瞬,茫然化為憤怒的悲鳴,白馬前蹄揚起,後腿直立,全身的毛發怒張開來,像一簇簇霜白的荊棘,刺向碧藍色的長空。 帶著尖嘯的利箭刺破荊棘,插入雪白的腹中。 它掙扎著顫抖著嘶鳴著怒吼著…… 然而,數千支鐵箭破空而來,罩住了它的視野。 漫天都是黑色的箭影,遮天蔽日,仿佛是從深淵裡湧出來的一整片黑霧,迅猛地壓下來,以佔有的姿勢摧毀世間的一切。 久久……久久…… 時間仿佛已跨越千年、萬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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