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翡翠玦 | 上頁 下頁
二十三


  「這個東西,拿掉了吧,它不適合你。」拉了勾的手指往上一伸,拔掉了她頭上的金步搖。

  「幹嗎,這是我弄了一個上午的頭耶!」顧翩翩本能地護住頭髮哀號。

  「這個嘛,也給我脫掉了。」南宮麒說著,便真的試圖用手去解她腰間的裙扣。

  「這個我自己來,我自己來。」顧翩翩的臉刷地慘白,一邊緊緊抱住自己的衣衫,一邊急急向後退去。

  「小心!」南宮麒和鶯兒同聲大叫。

  翩翩瞥見南宮麒向她伸過來的手,嚇得魂飛魄散,兩眼一翻,真的暈了過去。與此同時,「咚」的一聲,剛剛逃過一劫的她又因為嚇死人的表情使南宮麒遲疑了片刻,而終於跌倒在地。

  笑容,從南宮麒的眼底眉梢慢慢向外擴散,原來,快樂,真的可以感染。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春紅褪盡,夏日炎炎,時光在歡笑聲中總是過得飛快。

  不知不覺,翩翩已經在麒麟樓中呆了三個多月。

  往日的林林總總都好似昨日之日不可留,眼前的她,滿心滿眼便只有三個字——南宮麒。

  她甚至忘了,當初是為了什麼才要死乞白賴地躲到麒麟樓來的。

  她只知道,在這裡度過的三個月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敬松軒裡。

  濃陰處處,知了在聒噪地嗚叫,涼爽的夏風從不知名的角落裡徐徐而來,吹得人昏昏欲睡。

  「鶯兒,你既然不是麒麟樓裡的丫頭,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古松下,顧翩翩懶洋洋地趴在一張涼椅上,下巴枕著椅背,一眨不眨地望著低頭繡花的鶯兒。

  鶯兒是顏家二小姐陪嫁過來的丫頭。她知道大戶人家的規矩,向來是小姐出嫁之後,就會帶幾個貼身丫鬟做陪嫁,以後,那丫鬟多半就是姑爺的侍妾了?不知道身為武林中人的顏家是否也是這樣?

  「我嘛!自然是看大公子人品好,武功好,所以捨不得走。」鶯兒一邊輕輕咬斷繡繃上的絲線頭,一邊微笑著打趣道。麒麟樓裡,大概只除了大公子之外,沒有人看不出來翩翩的心思吧。

  顧翩翩鬱悶地翻了個身,背對著鶯兒,噘著嘴嘟囔道:「他哪裡人品好、武功好啦?不就是一副臭脾氣,外加一身的蠻力嗎?不然,你們家二小姐為什麼要走?」

  聽她提起紫絹小姐,鶯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不知道,小姐和二公子現在怎麼樣了呢?她手執繡繃,不由得怔怔地想出了神。

  半晌不聽鶯兒答話,翩翩忍不住偷睨她一眼,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知道她又想念她家小姐了,於是,湊著性子問她:「你們家二小姐美嗎?」

  鶯兒抿嘴一笑,道:「從前有一首歌是專唱我們家兩位小姐的。」說著,她悠然哼道,「船頭兒長,船尾兒翹,綠柳煙波姐兒莞爾笑;紫綃兒巧,紫絹兒俏,縱橫四海公子心慕焦。」

  顧翩翩不屑地撇撇嘴,「真的很美嗎?」

  鶯兒也不與她爭辯,微笑著低了頭,手指在繡繃上熟練地上下翻飛,一朵超然出塵的白蓮花在她手中漸漸鮮活起來。

  「那,你說,麒哥哥有沒有愛過你們家二小姐?」翩翩扭絞著衣裙,酸酸地不甘心地問。

  鶯兒抬起眼來,柔和的目光在翩翩潔白精緻的臉龐上來回逡巡,看來,二小姐再也不必對大公子覺得內疚了。

  原來,一切上天自有安排。

  「翩翩,」鶯兒逗她道,「我和小武商量過了,等大公子娶了親,老夫人有人照顧之後,我們就一起出海去找二小姐和二公子,你對他們那麼好奇,跟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跟你們一起去?還『我們』、『我們』呢,你跟小武就是『我們』了嗎?不害臊。」顧翩翩氣惱地推椅而起,不知道為什麼,她一聽到鶯兒說大公子成親這幾個字,就覺得渾身上下像被針刺一樣的不舒服。

  她跺了跺腳,正打算離開,忽見蘭香從小徑那頭氣喘吁吁地奔了上來,一看到鶯兒,忙喜滋滋地道:「鶯兒姐姐,你猜山下大廳裡來了什麼人?」

  鶯兒呆一呆,山下每天都有人來,但是,這些人與她有什麼相干?她怎麼猜得出來呢?

  見她呆愣,蘭香神秘地壓低聲音,「是你們家大小姐!」

  「呀!大小姐!」鶯兒低呼出聲,手中繡繃跌落在地。

  大小姐?老夫人親點的孫媳,卻逃婚以致令妹妹代嫁的顏紫綃?顧翩翩挑戰性地揚了揚秀眉,還沒等鶯兒回過神來,她已「咻」的一聲躥上樹梢,眨眼不見。

  一個是靈牌上的愛妻,一個是媒妁之言的媳婦,還有一個是拜堂成婚的娘子,哎呀呀,南宮麒,你的妻室可真夠多的。

  可是,這些又與她有何相干?

  她才不是妒忌呢,一點兒也不是,她怎麼會喝那頭大強驢的醋呢?

  顧翩翩一邊飛奔,一邊咽下喉頭酸澀的硬塊。

  急匆匆地穿過月洞形的偏門,來到麒麟樓的正殿朝陽閣外。

  朝陽閣是南宮麒的居所,同時也用來處理一些事務和接待各方賓客而用。翩翩因為嫌它過於古板正經,並不常來,所以,對於閣內的佈局也不是很熟悉。

  正遲疑著,不知道該去哪裡找南宮麒和顏紫綃時,花園裡突地傳來一陣打鬥之聲。

  她驀地一驚,尋著聲音飛快地隱身於假山後。

  藏好身形之後,她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半個腦袋,向外偷看。

  只見,兩條身影穿花拂柳,在花叢之間縱橫來去,陡然驚起林中鳥雀,拼命鼓噪,雙雙彩蝶四散翩躚。

  她一時竟自呆住了。

  原以為,只有女人跳舞才能如此好看,沒想到兩個男人打架也能優美如斯,真乃世間一大異事。

  正自眼花繚亂之際,卻見南宮麒大笑著退開幾步,拱手道:「一別數月,步兄的武藝又大進了。」

  「慚愧,慚愧。」步滄浪抬起右手,只見衣角處已被淩厲的掌風削掉了一半。

  「可是,在下的玉珮不也在你的手上嗎?」

  「哈哈……」二人攜手大笑。

  「南宮大哥。」一直站在一邊觀戰的紅衣女子盈盈走上前來,歉然說道:「上次在江邊,小女子一時鹵莽,誤傷大哥,實在是罪不可恕。還請大哥責罰。」

  呀,就是她。刺了麒哥哥一劍的女人就是她。

  顧翩翩忿忿地捏緊了拳頭。

  只見南宮麒揮一揮手,「前事無須再記,南宮麒既引步兄為知己,就絕不會再存半分心結。」

  「好!」步滄浪擊掌贊道,「償恩難,釋怨更難,南宮兄有如此胸襟,不愧為武林霸主。」他頓一頓,繼續說道:「只不過,步某此次前來,卻是有一事相求。」

  「能要步兄開口的事,想必不小?」南宮麒有些意外。

  步滄浪神色一凜,道:「不錯,南宮兄應該還記得幾個月前各大門派失竊武功秘笈一事吧?」

  「當然。」南宮麒緩緩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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