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翡翠玦 | 上頁 下頁 |
| 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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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便是從房中透出,空氣中甚至還漂浮著飯菜的香氣。 顧翩翩大喜,今天一整天,她還沒吃過半點東西呢。 她也不待向主人招呼,便徑直走上前去,推開那扇虛掩的房門。 還未等她看清眼前的景象,耳朵裡便傳來兩聲驚天動地的尖叫:「鬼啊,鬼!」 她駭異地跳起來,雙眼骨碌骨碌地轉悠著,聲音緊張得微微發顫,「在哪裡?鬼在哪裡?」 只見屋內燈光縈然,屋外夜涼如水,平靜得不起一絲微瀾。 她拍了拍胸口,略略放了放心。 等到她再次將眼光凋回屋內時,映入眼簾的是占樸雅致的陳設以及兩個嚇得花容失色的女人。 不,應該說是一個老太婆和一個妙齡少女。 顧翩翩用挑剔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女孩。 女孩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眉清目秀,一身淡黃色的衫子,包裹著她嬌小玲瓏的身軀。她看起來,既不像丫頭,又不像是什麼千金小姐,跟一個老太婆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身份實在是可疑。 顧翩翩撇了撇嘴,冷冷地哼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和南宮麒又是什麼關係?」 黃衫少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三……三……文……文……我……我……」 顧翩翩柳眉一揚,「我三文?」什麼意思嘛?難道是三文錢?不會吧?她才值三文錢?但是,只要是能夠用錢解決的事就沒有她顧翩翩辦不到的,是吧? 她詭異地笑一笑,對女孩勾勾手指,「過來!」 女孩嚇得直往牆壁裡縮,雙手亂擺,「別,別拉我,不要拉我!不是我們家小姐害的你,你不要找我!」 顧翩翩愣了一愣,越聽越糊塗。 什麼誰害誰的?她可從來沒見過這一老一少啊。 黃衫少女見她遲疑下來,以為自己在情急之中嚷出來的話打動了她,忙將身邊的老太大扶了起來,熱切地道:「三小姐,你看呀,這是老夫人呀。」 啐!什麼小姐夫人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顧翩翩不耐煩地擺了擺頭,一眼看到飯桌上精緻可口的菜肴,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她慌忙跑到飯桌邊,拎了一口冬菇,正打算要大快朵頤,忽聽得老夫人喟然一聲長歎:「餓了吧?」又轉頭吩咐黃衫少女,「去替文繡多添幾炷香吧。」 黃衫少女畏怯地看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顧翩翩直覺得她們所說的一切都是沖著她來的,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於是,只好暫時壓下饑餓的感覺,緊跟黃衫少女而去。 黃衫少女出得門後,徑直拐向隔壁的石屋。 這間屋子比起剛才那間顯然要小得多,也簡單得多。 放眼望去,前方有一條長桌,桌子上燃著一盞長明燈,燈下竟然是一道靈牌。 顧翩翩狐疑地走近一看,靈牌上赫然寫著:愛妻南宮氏文繡之位。南宮麒立。 文繡? 她是誰? 愛妻? 原來他早就有了愛妻?! 雖然明知道他的愛妻已是靈牌一道,但,顧翩翩的心仍是被尖銳的刺痛感給深深地攫住了。 她怔怔地看著黃衫少女虔誠地上了三支香,看著她默默地祝禱了一番,又看著她抬起一雙清澈釋然的眼眸定定地瞅著自己。 她的心猛地一抖,忽覺一陣無名火起,下意識地將手腕一翻,一粒金豆子疾若迅雷,「嗤」的一聲打滅了桌上的長明燈,緊接著,勢頭不減,又疾奔那道刺眼的靈牌。 哼!愛妻?我看你現在還怎麼去愛? 愛是什麼?感情是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她只曉得,自己要的東西,就不容許任何人染指,哪怕只是一塊木牌,幾個字而已。 黃衫少女駭然大驚,指著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你……你……」 「我怎樣?」顧翩翩傲然跨前一步,逼視著黃衫少女,一副我就是偏要打爛它,你能奈我何的驕蠻。 可是,靈牌並沒有像她期待的那樣斷成兩半。 她睨著眼睛看過去,只見兩道淩厲的目光直刷刷地射到她的身上。金豆子早已乖乖地落入了他的手中。 憤怒、責備、懷疑、心痛,種種情緒都隱藏在那兩道眸光裡。 顧翩翩渾身一顫。 他怎麼又這樣看她,他對她的態度不是已經改變了許多嗎? 她以為她已經在一點一點佔據著他的心。 原來,這一切都不過是她的想像而已? 「麒哥哥?」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辛苦所建立起來的信任與理解一下子被全盤否定。憋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噴湧而出,淚水不爭氣地傾瀉下來,她抽抽噎噎地訴著苦,「搞什麼嘛?麒麟樓裡為什麼要建這麼一個鬼地方?害我走了一整天都走不出去,剛剛找到一間屋子,本來想歇歇腳吃點東西喘口氣的,可是,偏偏遇見這兩個怪女人,一看到我就鬼哭狼嚎的,害我到現在還水米未沾呢。」 她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惡人先告狀?哦不,是惡鬼先告狀。」黃衫少女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脫掉了狼皮的小羊羔——顧翩翩。 「為什麼要打爛靈牌?」南宮麒斂起幽沉的眸子,覆去其間的深邃,讓人難辨悲喜。 什麼破爛牌子那麼重要?她這麼一個大活人站在他的面前,說了一大堆話,他居然毫無反應。太小看人啦!顧翩翩鼓著腮幫子,賭氣地扭過頭去。 「我問你為什麼要打爛靈牌?它跟你有什麼仇?」南宮麒陡地將聲音拔高八度,一字一字重申。 黃衫少女怯怯地看了顧翩翩一眼,到現在她才弄明白,這個女孩並不是她所想的三小姐。 「你用哪一隻手打出金豆子的?」南宮麒一步一步逼近顧翩翩,額上青筋繃得死緊,就像一隻暴怒的困獸。 顧翩翩錯愕地瞪視著他,他為什麼那樣看她?好像她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她做了什麼?又錯了什麼?不過是一塊爛木板罷了。 她以為,她和他至少是朋友了。她不知道他這一生中有過幾個朋友,但,她就只有他一個,僅僅只有一個而已。難道,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嗎?在他的心中,還有比她更重要的事物嗎?是那個刻著「愛妻」兩個字的破木板嗎? 不甘的霧氣迷蒙了她的眼,但被她倔強地隱忍了回去。 她才不要被可怕的感情所控制呢,姑姑說過的,一個人要想不被別人左右,首先就不要被自己的情感所左右。她不要像姑姑那樣孤零零地在黑屋子裡過一生,所以,她從小就發誓,要做到絕情絕義。 可是,為什麼這個冷酷的男人一點點的好就融化了她所有堅強的決心? 她忽然好恨好恨自己,恨她對他的信任,恨她對他的依賴,恨他對她莫名的關心,更恨他對她無情的冷漠。 她高傲地昂了昂頭,直視他眼眸中壓抑的怒火,緩緩舉起自己的右手,「是它,就是這一隻手想要打爛你的心肝寶貝。」 南宮麒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翳,出手如風,扣住顧翩翩的右手脈門。 冷汗從翩翩頭上一顆一顆冒了出來,但她仍頑強地一聲不吭。求饒有用嗎?從小,她就清楚地知道,示弱,只是一種手段,而不是求生的技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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