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純 > 翡翠玦 | 上頁 下頁 |
|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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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驚,只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似乎要從胸腔中跳出來,執著油燈的手微微發顫,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姑娘,你看,他的胸口插著一把匕首。」舟子戰戰兢兢地說道。 顧翩翩心下慌亂,隨口喝道:「慌什麼慌?沒見過死人嗎?給我把匕首拔出來。」 不是未曾見過人受傷,也不是未曾親手殺過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她見到南宮麒生死未蔔的模樣,一顆心竟悵然若失。 也許,他是第一個肯對她施予援手的人吧。更也許,是她偶然一次的良心發現吧? 那麼,她和他是同一路的人了嗎? 她怔怔地想著,忽聽得南宮麒大叫一聲,她駭異地向下看去,只見他傷口處鮮血如泉水般往外噴湧。 原來是那舟子聽得她的吩咐,雙手抓住劍柄,將之猛力拔了出來。 顧翩翩驚怒交加,慌忙用手掌按住傷口。 血,不斷地從指縫間瀉下來。 她瞪著舟子厲聲道:「還不快請大夫去?」 舟子唯唯諾諾地領命而去。 劇痛將南宮麒從昏迷之中驚醒,昏黃的油燈下,只見顧翩翩跪在身旁,雙肩隱隱地抽動著, 他低聲問:「你怎麼還沒走?」 顧翩翩聽見他的聲音,心中大喜,嗔道:「你很想我走嗎?那為什麼要用那麼重的手法點人家的穴道?我早看出那女人的手中有匕首了,卻偏偏叫不出來,你說,你這不是活該嗎?」 南宮麒微微扯動了一下嘴角,軟化了他臉上特有的疏離與淡漠,「你怕死嗎?」 死?好端端的幹嗎提這個字? 「我才不要死呢。」她狠狠地說道。是呀,以前那麼艱難的日子都過來了,眼看著就要脫離魔爪了,她怎麼捨得死? 「那麼,如果我現在死了,你會害怕嗎?」 「什麼嘛?我不許你死!你是我救的第一個人,怎麼可以死呢?」顧翩翩急道,手掌上熱熱的感覺一下子湧上鼻頭,真是的,都說好人難做,她一生才只做了這麼 一件好事,就深深體會到其中的含義了。 「你幹嗎哭了?」 顧翩翩使勁抽了一下鼻子,倔道:「誰說我哭了?你以為你的樣子很好看嗎?我是慪不過,想吐才是。」 「難看是嗎?其實這樣也好,一了百了。」南宮麒的聲音透出一種無法言語的疲累。 明知道這句話很不妥,她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一時之間,兩個人俱都沉默了下來,腥甜的氣味在暗夜的空氣裡靜靜飄散。 「姑娘,大夫來了。」終於,他們聽見了舟子慌張的聲音。 顧翩翩「嗯」了一聲,連忙側過身來。 「哎呀,你們怎麼把病人放在風口上呢?」大夫一上船便驚怪地嚷道。 顧翩翩面上一紅,忙和舟子一起將南宮麒抬到了惟一的一張床上。 蓄著山羊鬍子的大夫仔細地檢視了一下他的傷口,皺眉問道:「為什麼不早點做處理?這傷口雖然很深,好在卻不是在要害上,如果早點上藥,包紮一下,傷者就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導致病情加劇。」 「再說,」大夫弄好一切之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南宮麒一會兒,然後將顧翩翩拉到一邊,叮囑道:「傷者的體質不比常人,這一點傷應該對他造不成威脅,怕就怕在,傷者自己放棄生命,任由自己血盡而死。」 自己放棄生命?顧翩翩的心口一緊。難怪他的眼光那麼冰冷,難怪他的笑容那麼稀微,原來,他的心中竟然藏著那麼多承載不住的悲哀。 人世幾回傷心事,山形依舊枕寒流。這是那一日從他嘴裡聽來的吧? 原來,世上不如意的並不是她一個人。 送走大夫,她坐回床邊,細細地打量著他。 老實說,他有著一副極好看的相貌。 修眉入鬢,星目含威,優雅的薄唇緊抿著,帶著點不可一世的昂揚,也帶著點偏激倔強的孤傲。 儘管只是這麼靜靜地躺著,卻自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尊貴。 那麼,他究竟是誰?與那紅衣女子又有何冤仇?他又為何在此停留? 心中的謎團在一個一個糾結,她怔忡凝思。 「姑娘!」 一聲叫喚,拉回了她的思緒。 這一回神,頓時叫她赧紅了雙頰。 天哪,顧翩翩,你居然對著個昏迷的男人癡癡發怔,真是難為情。 收拾起狼狽的心情,不顧舟子那寫滿問號的雙眼,她窘澀地匆匆退出船艙。 昏迷了一日一夜的南宮麒,終於清醒過來。 不過,他不是正常醒來的,也不是痛醒的,而是—— 被什麼東西紮醒的! 可怕吧? 他微訝地挑起眉,只見一方黑色的絲巾隨風輕飄,悠悠地拂上了他的臉。 麻麻的,癢癢的,令他忍不住歎道:「能不能麻煩你取下頭上的斗笠?」 「什麼?」顧翩翩霍地直起腰來,凶巴巴地瞪著他(不過,她知道他一定看不見就是了),「我好心過來看你是不是睡死了,你竟然對本姑娘我諸多挑剔?好啦,由得你去了,你有本事就不要再醒過來。」 她晃了晃手上的剪刀,得意地向外走去。 「哦!」原來罪魁禍首就是她!她沒事幹嗎用剪刀刺他?嫌他還沒斷氣是不是? 他沒好氣地道:「要死要活都是我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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