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麒麟緣 | 上頁 下頁
三十一


  再次重逢,除了這一句問候的話語,他竟然不知道該跟她說一些什麼。

  「每一個人對好與不好,幸與不幸的看法都不一樣。好比拿滿城黃金與一碗米飯來比較,在大數人眼裡,擁有黃金比擁有米飯要幸福得多,可是,如果把一個饑餓得快要死的人關進滿城黃金的孤城裡,那麼,這對於他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可見,幸與不幸只在於你握在手中的是不是你所要的,而我的幸福就是你的平安,家人的平安,你說,我過得好嗎?」

  南宮麟恍惚地一笑:「不錯,幸與不幸只在於一個人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輕裘寶馬,黃金美人,這些世人眼中的幸福我都唾手可得,可是,我卻是那個饑餓得快要死的乞丐,那麼,你說,我是幸福的嗎?」

  紫絹黯然無言。

  她本來只想告訴他,幸福的定義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就會有不同的理解。可是,他卻固執地曲解了她的意思。

  她只覺心口沉沉地揪痛,卻毫無排遣的辦法,難道,她錯了嗎?

  和小麟分開的決定是錯誤的嗎?

  她一遍一遍自問著。

  南宮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不該來的,他的生死已與她無關,她早已獲得她自認的幸福,那麼,他還來做什麼?做什麼?

  他蹣跚地往後移動,忽然一個趔趄,他的身子撞在背後的廊柱上,他轉過身,一拳擊上去。又一拳,再一拳,似乎要將滿腔的怒火發洩在手上。

  「小麟,不要這樣。」紫絹上前兩步,捉住他的手。

  她淚眼淒迷,顫聲道:「答應我,小麟,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哼。好一對癡男怨女!」驀地,背後傳來陰沉地輕斥。

  南宮麟霍然回首,正對上南宮麒那雙噴火的黑眸。

  為什麼?每一個屬於他的東西,弟弟都要來插上一手?這個世界上究竟有沒有一樣東西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屬於他的?

  南宮麟迎視著哥哥的眼睛,那是一對完全陌生的眼眸,以往的南宮麒雖然冷漠,卻從來沒有怨毒,可是現在,他的眼裡除了瘋狂之外,就是憤恨。

  他遽然而驚,什麼時候,他的大哥已經有了如此大的改變?

  他昂然對南宮麒道:「大哥,如果你並不珍惜紫絹,又為何要苦苦留住她?」

  「紫絹是你叫的麼?」南宮麒一瞬不瞬地盯著他,兩道冷寒的目光涼颼颼的沒有一絲溫度。

  南宮麟垂下頭來:「對不起。大哥,你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還是要說,在這一生,我只愛紫絹一人。」

  「好好好!這就是你們背著我做的好事!名義上離開麒麟樓,卻每夜暗暗潛回來與嫂子幽會,你們眼裡還有我這個大哥,有我這個丈夫嗎?」盛怒的眼眸含著些微輕顫。他捏緊拳頭,每一個背叛他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大哥。我們之間絕對沒有你想像的那樣不堪,你可以不信任我,但不能不信任紫絹。她一直力求做一個稱職的妻子,是你從來沒有把她放在眼裡。」

  「是嗎?」魔魅的嘴角泛起一絲邪惡的淺笑。令南宮麟不寒而慄。

  他顫聲問道:「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南宮麒不答反問。

  「大哥,你不可以。」

  「不可以?誰說我不可以?我是她名正言順的丈夫。如果我不可以,難道你就可以了嗎?說,你們到底幽會了多少次?做過一些什麼?」南宮麒猙獰地靠近他,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然後一點一點用力,一點一點掐下去。

  「大少爺,大少爺息怒,這樣會出人命的。」遠遠站在一邊的小武著急地跳著腳。

  眼見南宮麟的臉色漸漸轉為灰白,紫絹再也顧不得那許多,使一招「三分天下」,將糾纏不休的兩個人分開來。

  南宮麒驀地回轉過身,瞪視著她:「你居然想謀殺親夫?」

  紫絹惶恐地後退:「我沒有,我只是不想你將來後悔。」

  「後悔?我南宮麒從來不做後悔的事。我現在就要殺了他!你看我會不會後悔?」他的眼睛裡佈滿紅色的血絲,猙惡的目光陷入瘋狂。

  「獵風,給我把南宮麟捉起來,如果他反抗,就殺死顏紫絹。」

  當日的危機再一次重現,但是這一次,不再向前一次那麼幸運了,南宮麒擋在他們二人中間,令南宮麟投鼠忌器,不敢妄動。

  南宮麟慨然長歎一聲,閉上眼睛,不做任何掙扎。

  他不能漠視紫絹的安危。

  他不能反抗。

  能為紫絹而死,也許是他今生最完美的結局。

  他已然無憾!

  所有的紛爭都已停止,所有的祈盼都已成定局。生命對顏紫絹來說已經喪失了最基本的意義。

  她只在等待,等待送走小麟,她就要隨著他一塊上路。

  活著的時候,他總希望她能跟他一起走,可是,她卻因種種顧忌而拒絕與他同行。然而現在,再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了吧?

  黃泉路上,有她做伴,他再也不會覺得孤單。

  她對著鏡中的自己嫣然一笑。走投無路的人,上天總還不吝於留下最後一條道路,那就是——死!

  死才是最好的解脫!

  房門在她身後開了又關了,她依然沒有回頭,除了等待,她已經不再介意任何一件事。

  沉重的腳步聲在她身後立定,鏡中現出一張冷邪的臉。

  她淡淡地注視著那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這個人對於一個將死的人來說,已經不再具備任何意義。

  「你就是這樣對待你的夫君嗎?」南宮麒勾起一抹陰森的笑。

  「你認為我要怎樣對你才是應該的?」紫絹的聲音毫無溫度。

  「難道你不覺得在丈夫面前懷念舊情人是對他最大的羞辱嗎?」

  「羞辱你的是你自己!」紫絹懶懶地站起來,不再面對著銅鏡。

  「好,這可是你說的,我現在就要來討回一個做丈夫的尊嚴!」怎堪忍受如此屈辱?在她的眼裡,還有他這個做丈夫的存在嗎?為什麼,為什麼每一個人眼裡都只有南宮麟一個人?為什麼?

  南宮麒倏地靠近紫絹,使出小擒拿手法,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紫絹驚懼地後退:「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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