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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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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無常,沒有想到,冒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我會這麼這麼的——恨你! 我猛地站了起來,車身因而有了輕微的搖晃。 但我無視冒頓向我伸出來的手,裙子一掀,直接從馬車上跳落於地。 圍觀的牧民們拍手叫好。 我仰著頭,像一個真正的閼氏那樣,尊貴而又驕傲地從他們眼前走過。 冒頓突然從後面追了上來,一把抱住我,在我頰上狠狠地親了一下。太意外了,以至於,在牧民們猛地爆發出哄笑和歡呼聲之後,我才猝然驚醒過來,又羞又恨,一揚手,一巴掌還沒有打過去,右手卻已被他牢牢捉在手心裡。 冒頓大笑著,他拖著我的手,跑到高崗上,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高喊說:「從今天起,匈奴誕生了新的大閼氏——曦央閼氏!」 我的右手被高高舉了起來。 牧民們歡呼著,高喊著。他們將馬鞭拋入空中,大聲頌揚著天神和冒頓的英武決斷。 我知道,他又一次成功地征服了匈奴其他各部的心。 廢除匈奴歷代大閼氏必為呼延貴女的不成文規定,無疑是削弱了呼延部的勢力,使其他各部落的人民更能毫無芥蒂地團結在一起,聽命于王庭這個權力核心。 快樂是可以感染的。 不到一刻,不只是圍聚在高崗旁邊的牧民們。黃河兩岸的穹廬都仿佛震動起來,歡笑聲如潮水一般湧遍了草原牧民的每一個角落。 人人都在歡呼,人人都在開懷大笑。 我默默地轉過身去,背對著歡呼的人們,獨自走下高崗。 回到王庭,已是十日之後,安頓好牧民的遷移工作,又設立了左右賢王,將散亂的匈奴各部分別歸於左右骨都侯,左右賢王麾下,以前那個弱小分散的匈奴族已經不見了,重新在中原北部崛起的是一個新的,強大的民族——匈奴! 然而這些,畢竟與我都不曾有切身的關聯。 我的生活清寡平淡,醒著和睡著一般,日子倏忽就從指邊流過去了。 那一日,帳外傳來腳步聲的時候,我正自昏冥中醒了過來,意識還有些漂浮不定,那一股濃郁的藥香已經撲鼻而來。 「閼氏,該喝藥了。」甜脆的嗓音在我耳畔低低地響起。 我有片刻的愣怔,仿佛記不起來她是誰。過了一會兒,才將那一張年輕圓潤的臉映入眼簾。 「嗯。」我點了點頭。 新來的侍女茉葉便將我的身子輕輕扶了起來,靠在軟枕之上。 藥汁微涼,帶些辛澀的苦味。應該是很難喝的吧?但我卻仿佛無所覺般,機械地一口一口吞了下去。 喝藥,是每日必做的功課。 然而身體卻並不見好。 也許這世間並無一劑良藥可以解我苦痛,但,我仍然要活下去。用我百倍的苦,來換取他心裡一日的痛。 只是,像他那樣的人,也會感覺到痛嗎? 會嗎? 藥碗很快見底,茉葉輕輕鬆了一口氣,一邊拿絹帕拭著我唇邊殘留的藥汁,一邊有些忐忑不安地說:「單于陛下來過好幾回了,閼氏要不要見一見?」 「見?」我的笑容蒼白恍惚,「這王庭千帳之內,難道還有陛下想見而見不到的人嗎?」 茉葉瑟縮了一下,有些畏懼地瞟了一眼帳簾。 簾掀,穿著獸皮蟒靴的腳踏了進來,落地無聲。 「你今天看起來氣色還不錯。」冒頓淡淡地說。 「氣色不過是反應人心的一面鏡子,心正了,面色總不會難看到哪裡去。」我有些懨懨的。病氣纏綿過久,我都幾乎不記得自己是否也曾有過健康快樂的時刻。 冒頓沉默了一下,回身,掀開帳簾。一股熏暖的風從帳外吹進來,撲面炙人。 我不由得蹙了蹙眉。 「你瞧,外面天氣不錯,有空多出去走走,整日待在帳篷裡,沒病也給憋出病來。」他說。 「走?」我無聲地笑起來,「不過是這方圓百里之地,又能走到哪裡去?」 又是一陣靜默。 不過只是幾十日的光景,我和他之間竟然已經生分到如此地步,再也無話可說。 帳內的氣氛因而顯得有些滯澀。 唯有銅鼎香爐中的青煙細細嫋嫋盤旋而上,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馥的蘇合香。 「叩叩……」陡然,細微的兩聲,如石子擊入水中,驚散了一室沉悶。 我轉眸,有些同情地看著嚇得哭不出聲來的茉葉。 小姑娘手中的藥盞還在叩叩作響,那張圓潤的孩子臉卻已慘白如死,全身抖顫如寒風中瑟縮的枯葉。 「茉葉,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我溫言說道。 她答應了一聲,卻遲疑著不敢挪動步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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