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癡心轉流年 | 上頁 下頁
十六


  「好。我收回剛才的話。」喬禦雷沉默了一會兒,聳聳肩道:「那么,我可不可以問你,剛才跟你一塊兒進來的那位小姐去哪兒了?"

  他的聲音微微帶些嘲弄的意味。

  關心則亂,澤愷是糊塗了。他這個人雖然有時會口沒遮攔,但,絕對不會稱呼任何一個正常的人為東西。他這么明顯的暗示,澤愷居然會不明白?還是,他心裡其實什么都清楚,只是在跟自己裝糊塗?

  喬禦雷決心找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你說的是誰?若薇嗎?她不是剛剛才出去?"

  高澤愷黑眸微斂,再睜開時,已探不到那一閃而過的遲疑。

  「你明知道我說的不是她!"喬禦雷訕訕然地挑一挑眉。

  佟若薇還沒有能令高澤愷撒謊袒護的資格。這個,他太清楚了。喬禦雷心中對那個小小女鬼的好奇心更濃了。

  「哦,你說的是她啊!"高澤愷仿佛是剛剛才想起,漫不經心地道:「她根本就沒有進來。」  「是嗎?"喬禦雷輕淺一笑。

  「喂!你到底是誰的好朋友。到這裡來看我,也不先安慰安慰我,盡問我一些女人的問題,你是不是有病啊?"高澤愷氣呼呼地轉開話題。雖然,他不知道阿雷為什么對殷靈那么有興趣,也不知道段靈為什么那么怕阿雷,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毫不講理地袒護、包庇殷靈,但,他一想起她剛才楚楚可憐的樣子,就讓他不由自主地產生保護欲,想保護她、不讓她受到

  來自各方面的傷害,哪怕是面對他最要好的朋友!

  「好,我不說了,你就當我剛才什么也沒有說。」喬禦雷的表情好無辜,那無辜的表情卻令高澤愷心裡直打怵。

  寒意從被窩裡浮上來,瞬間攫住他整個人,使他如落冰窖般的難受。他的牙齒開始打顫。

  「你怎么了?"喬禦雷終於發現了異樣,盯著被窩的眼浮起一抹難以覺察的森冷。那是本能的,是職業性的——習慣。

  「我……沒什么,我好累,想要休息了,你先讓丁謙安排你住下,有什么話明天再說。」高澤愷唇青齒白地打著哆嗦。

  「你真的不要緊?"喬禦雷猶豫著,身子沒有動。

  「我休息一會就好,真的。」高澤愷的眼神從來沒有這么誠懇過。

  傻澤愷!喬禦雷好想拆穿他的謊言,可是——高澤愷那緊張的模樣,警告意味十足的表情,卻令他不敢輕舉妄動。

  「好吧!"他歎一口氣,道:「你先休息,我在門外守著你,一有什么不舒服,你就叫我,懂嗎?"

  他也不等澤愷再說些什么,一轉身,走了出去,並緊緊地帶上了房門。

  「你剛才騙了你的朋友,心裡很不舒服是不是?"殷靈從被窩裡鑽出來,站在床邊,清冷冷的眼睛裡蘊滿了歉意。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那么怕他?"奇怪,她一離開,被窩裡就不那么冷了。高澤愷迷惑地望著她如孩子一般單純的臉。

  殷靈咬住嘴唇,回避他的視線。「我只是……不太習慣見到生人。」

  「就是這樣?"他詫異地瞪大了眼。

  「嗯。」她的聲音輕得仿佛是耳語。

  「你以為我這個人很好騙,是不是?"高澤愷冷笑。他要相信她這么蹩腳的理由才怪。只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想聽到她親口說,說一個比較能令他信服的藉口,只要說得過去,不是那么離譜,他便會信她,真的。

  他稍稍恢復冷靜,道:「殷靈,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從哪裡來?家住哪裡?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么?"

  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吧?是不是?高澤愷的眼裡充滿了矛盾與鼓勵。

  殷靈猶豫地望著他,半晌,輕聲地問:「這些重要嗎?我是什么人,從什么地方來,對你有何企圖,這些,都很重要嗎?"

  「本來不是很重要,但……」他搖頭,不明白什么時候自己也開始變得這么迂腐。以前,他結識的女朋友,他從來不問對方的身份、年齡,大家合則聚,不合則散。可是這一次,他瀟灑不起來。他希望自己能更進一步地瞭解她。瞭解她的過去,瞭解她的現在,掌握她的未來。

  殷靈的眼神裡透著一股抹不去的憂傷,她靜靜地看著他,搖頭,再搖頭。

  她不能說啊,雖然,這個時刻對於她來說是多么的難得。

  他越是渴望走近她,她便越是容易引領他走進他們的過去。

  但……他的魂魄從此就會遺留在那個時代,回不來了啊。

  她不要害他成為一具空殼。

  不要!

  她一轉身,從關著的門裡沖了出去。

  高澤愷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半晌,合不攏來。

  天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拼命揉揉自己的眼睛,他想他一定是太累了。

  再度睜開眼時,那門果然是開著的,門外,是喬禦雷了然帶笑的眼。

  他背靠著床靠,疲憊地喘息。

  一個奇奇怪怪的阿雷就夠他受了,現在,再加上個神神秘秘的殷靈,他還有多少精神智能可供他們輪番摧毀?

  天哪!再這樣下去,他不瘋才怪!

  他深吸了一口氣,嘴裡低喃:「子不語怪力亂神!古有明訓,切記!切記!"

  雨還沒下,氣溫卻驟然降低了好幾度。鄉野小鎮的秋夜便變得格外的寂寞。

  高澤愷百無聊賴地瞪著天花板。

  該死的殷靈!自從那天的曇花一現之後,她又有好幾天沒有來了。

  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么樣的窩囊過.每一天每一刻,就像一個傻瓜一樣地等待著一個女人的到來。

  而且,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謊話連篇的,裝模作樣的女人!他高澤愷什么時候竟墮落到這個地步了?

  他煩躁地坐起身來,咬了咬牙,操起床邊的拐杖,在屋裡練習走路。一遍又一遍,來來回回,那單調的「咚咚咚」聲幾乎要令他瘋狂。

  「呀!你好多了!"殷靈驚喜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躥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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