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唐純 > 別問我是誰 | 上頁 下頁


  她想問的是,他現在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女朋友?有沒有繼續彈鋼琴?有沒有荒廢了上帝賦予他的……天分?

  天才+勤奮,這個說的不是她,而是他。但對於他來說,卻並不等於成功。

  初初點亮的心在瞬間黯淡。伸出去的手,遲疑著,半晌,落不到電鈴之上。

  “需要我幫忙嗎?”身邊的邵志衡顯然已經不太耐煩,語氣裡嘲諷的味道那麼明顯,然而,現在的倪喃是什麼也聽不出來的。

  她只是胡亂地,混亂地點了點頭,“嗯。”再想想,還是說:“算了,我來。”

  兩隻手同時伸向電鈴。

  然後,“啪”的一聲,邵志衡拍掉她的手,直接按響鈴聲。

  “你!”倪喃愣了一下,才開始覺得生氣,這傢伙,有沒有搞錯?瞪他一眼,剛要發作。門已大開,鮮花、彩球、絲帶……噴了她一頭一臉。

  “歡迎回來!喃喃!”方心湄一把抱住倪喃,歡欣地喊。

  “心湄!”倪喃有些拘謹地回抱,看到老友的喜悅,令她眼眶發熱,暫時顧不上那可惡的邵志衡。

  “回來也不告訴我們一聲,自己偷偷辦什麼巡迴演奏會。怎麼啦?怕我們去搶了你的風頭哪?”心湄一邊挽著倪喃進屋,一邊笑嘻嘻地責怪,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到這個時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才有份插進話來,“哎呀,倪喃,你可是一點都沒變耶。還是跟以前一樣漂亮。”

  “不對,是比以前更漂亮啦。我前天也是看到演劇院門前的廣告牌才知道喃喃回來的消息的,那照片照得多好哇。”

  “人比照片漂亮多了。”

  “啊,對了喃喃。青青下個月就要結婚了,把你的攝影師介紹給她吧,結婚照呢,一生只有一次,當然要照得美美的啦。”

  “呀,青青要結婚了嗎?”倪喃也稍稍感染了些喜悅的情緒,語聲是從沒有過的輕快。

  “瞧你,都不跟我們聯絡,什麼都不知道。”方心湄嗔怪地推了推她的肩膀,笑說,“你一定想不到吧,當年那麼靦腆害羞的青青,一上了大學,居然像變了個人似的,跟在直屬學長後面追,從學校追到公司,從南到北,好一段愛情長跑,這不,今年總算大功告成,賴得俊男歸。”

  “什麼呀,什麼叫賴啊,說得我們青青好像沒人要似的。”站在那個一直抿著嘴笑的女孩身邊的,是豪爽的江夏。

  她隔著沙發伸過手來,作勢要打心湄。

  心湄眼尖,閃到倪喃身後。

  原本,只是開玩笑,挨一拳也沒什麼,但,江夏打得急,動作又大,腳底一個不穩,整個人撲過來,推倒了沙發。這一下,若被她撞到,肯定會跟著跌一個四腳朝天。

  倪喃念頭才起,反應慢了半拍,一道人影已閃過來,擋在她身前,牢牢接住了江夏。

  “呼——”大家長出了一口氣。

  江夏更是連連拍著胸脯,“好險好險!”驀地看清眼前壓著鴨舌帽,一隻手插在褲兜裡,仿佛很無聊,又有些不屑的男子。眼睛愣愣地,瞧癡了。

  “喂,他是誰?”心湄壓低了聲音,湊在倪喃耳邊問。

  聲音雖然不大,但因為室內太靜,她想,他一定聽見了。

  倪喃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他的方向,他的目光卻正正瞧著她,似笑非笑地,似在等著她開口。

  這樣的目光使她懊惱。

  她當然不必對他表示感謝,但——

  “是我朋友。”多麼不情願的聲音。

  “啊?是男朋友哪。”接話的是江夏,可料不到的是,那話語裡居然透著一萬分的惋惜。

  仿佛是——相見恨晚?

  怎麼可能?

  倪喃將疑惑的目光投向江夏,發現後者那一臉的癡迷果然是標準的花癡模樣。

  對他?邵志衡?!

  忍不住用挑剔的目光再度上上下下打量了邵志衡一番,他的身軀高挑、頎長,冷峻乾淨的臉上,嵌著俊秀的五官。他的黑髮比一般男人要稍長,前發覆額,遮住半邊眼睛,給人一種陰暗的感覺。他習慣穿黑色襯衫,黑色皮褲,一身純黑的裝扮,更加突顯出他頸間的銀色項鍊,以及套在左手拇指上的銀刻扳指。

  倘若以男人的眼光來看,他的容貌是太過於陰柔俊美了,但在女人看來,他那張過分秀靜的容顏中卻又帶著幾分強悍得讓人打冷顫的冷峻,以及明顯地與她們這類溫室裡的花朵們截然不容的恣揚氣質。

  無可否認,他這個人是有些引人注目的。

  說到引人注目,倪喃忍不住又看看四周,許多人的眼光早已黏在邵志衡身上了。唉!不過,這樣也好。她終於可以安靜地、全心全意地尋找她希望看到的身影。

  一遍,沒有;兩遍,仍然沒有。

  接近兩百平米的屋子裡,圍聚了二十多個人,大半,都是高中同學。

  有些面孔還有些熟悉,而有些,都已模糊得不復記憶。

  既然,連這些不復記憶的面孔都能被邀來參加同學會,他卻為什麼不來?

  這一次聚會雖然美其名曰同學會,但,她心裡知道,是心湄特意為她舉辦的接風宴。所以,她更不可能不邀請他來。

  難道,他心裡還在怨恨著自己?倪喃重重地閉了下眼睛。

  “喃喃!”

  那一邊,邵志衡帶給大家的最初的震撼已然消失,方心湄開始招呼著大家切蛋糕:“來來來,女主角已經到了,可以開香檳慶祝啦。慶祝我們大家全體老了七歲!”

  “死心湄,舌頭最毒的就是你了。”江夏又習慣性地跟她鬥嘴。

  心湄翻個白眼,也不與她計較,只拉過倪喃,神秘兮兮地說:“今天的蛋糕你來分,有好玩的遊戲喔。”

  “什麼遊戲?”倪喃直覺地抗拒。

  所謂的遊戲,大概都有些整人的性質,從小到大,因為害怕自己成為被整的對象,所以,她很少參與這類活動。

  不知道的人,總以為她是清高。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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