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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兒到朱清來,江可怡才松了手,但亮竹的臉上已經劃出了一道血痕。

  “朱管家,你看看這女人。”蓮嫂想告狀,卻讓朱清搖頭制止。

  朱清是知道少奶奶對亮竹小姐的惡劣行徑的,老夫人不管這事,亮竹小姐又不讓他去向少爺稟報——縱使他是個老管家,對少奶奶的行徑,也插不上手管教。

  他不讓蓮嫂說,是不想再激出少奶奶的怒,要不,受罪的肯定又是亮竹小姐了。

  “朱清,把她給我趕出去!”江可怡盛氣淩人的指著蓮嫂。

  “不用你趕,我自己會走。”蓮嫂氣騰騰地反控:“你這個壞心的女人,要是敢再虐待亮竹,我……我一定會去向立委陳情,抖出你的惡行來……”

  對於蓮嫂撂下的狠話,江可怡大笑兩聲回應:“好啊,有種你就去啊!你以為自己是什麼角色,哪個立委吃飽沒事,會理你?”她的眼神倏地怒瞪。

  “不過,我巴不得你這麼做,這樣一來,全天下的人都會知道,這個承亮竹和她母親一樣下賤,專門搶別人的丈夫,而且還是搶同一戶人家的父子,呦,還真是女承母志啊!”

  一段尖酸刻薄的話,說的亮竹垂首淚漣漣,她的眼淚不是為自己掉,而是為了母親而落。母親都走了十年了,還得承受這種侮辱,這叫在九泉之下的母親,情何以堪?

  而這也顯示,她為母親贖的罪還不夠,才會讓母親身上的汙名一直無法褪下。

  江可怡的話,也讓蓮嫂啞口無言。她們一再忍氣吞聲,就是擔心亮竹遭受傷害。

  鬥不過江可怡,滿肚子怒火的蓮嫂悻悻然的轉身走,有朱清在,她相信江可怡不會再做出傷害亮竹的事。

  傾盆大雨的夜裡,亮竹一個人未著雨衣,蹲在蓮花池邊,拿著手電筒尋找著小蝸牛的身影。

  為了替蓮嫂求情,亮竹答應江可怡的條件,天亮前要在蓮花池裡捉出一百隻小蝸牛。江可怡之所以提出這條件,是因為之前僕人剪下一朵蓮花沖泡給她喝時,一整壺喝了一半,居然倒出了一隻比她指甲還小的蝸牛,害得她當場嘔吐連連。

  “亮竹小姐,不要找了,快點回房去。”朱清撐著傘走來。“再淋下去,你會生病的。”

  一陣陣的暈眩襲來,亮竹咬牙忍住,抬頭,勉強擠出一抹笑容。

  “我……我不會有事的。清叔,請你回房去,否則……”

  “你放心,我確定少奶奶睡了,才出來的。”朱清拉著她。“亮竹小姐,你回房去,你渾身都濕透了——呃,你的手怎麼那麼燙?你在發燒呀!”

  “清……清叔,我……我不要緊……我……我沒事……”撥開濕漉漉的髮絲,亮竹努力睜大眼找尋著小蝸牛的蹤影,手中握的手電筒晃動著,光亮對焦不住,她的眼睛也開始晃忽忽。

  一輛車子朝他們站的方向駛來,大亮的車頭燈,刺的她睜不開眼。

  車子停下,夜歸的萬重天從後座下車來,朱清趕忙趨前為少主子遮雨。

  “少爺。”

  “她在這裡做什麼?”

  跌坐在地上的亮竹,像一朵被大雨摧殘的白蓮,搖搖欲墜,看得令他眉頭緊皺。

  “哥……”想告訴他她沒事,想告訴他她很好,但是,她的話還沒出口,人便倒了,雨中的白蓮,被傾盆大雨摧殘的再也沒有一丁點支撐的力量。

  “亮竹小姐……”

  “亮竹。”

  眼睜睜的見她倒在他眼前,他的心抽痛了一下,大步跨上前,彎身,將臥倒在地上的那朵白蓮,勾進懷裡。

  大雨急落的夜裡,碰觸到她滾燙的身子,令他震懾不已,兩道墨黑濃眉皺出一串滿滿的擔憂。

  抱著她,他急急的沖向屋子之際,和一旁為他們拿傘遮雨的朱清道:

  “快去請醫生來!”

  他的口氣充滿焦急,他的眼神有著焦慮,他的心焦灼急躁如火炙一般,她滾燙的身子,讓他意識到她可能會永遠的離開他——

  頭一回,他為她感到焦慮;頭一回,關心她的情緒,浮上表面。

  此刻,他對她的關心,即使再大的狂風暴雨,也沖刷不掉……

  萬重天在亮竹的房裡待了一夜,整夜未合眼,目不交睫,盯著她太過慘白的容顏,擔心起她會離開他。

  他不過才十天沒見到她,她怎會瘦成這般弱不勝衣的模樣?瘦削的臉頰上,還有一道新傷……雖然清叔沒向他多說什麼,但他猜也猜得到是誰在苛待她。

  奶奶怨恨她、江可怡仇視她,而他……對她還是有恨,不管她待在朱家還是萬家,她都不好過,可是,他也不願讓她離開。

  這十天來,每晚他都待在書房,明知她就在朱家,但他強忍住想見她的念頭,一晚挨過一晚……他要忘掉她,但顯然他還是做不到。

  醫生來看過,打了針,燒也退了,但她一刻未醒,他的心,就一刻不安。

  撫著她的臉,他的眼神恍惚。

  他從不知道自己這麼地在乎她,焦急地抱她進屋裡那一刻,他幾乎忘了所有曾加諸在她身上的仇恨,忘了她的母親毀了他那個表面上完美的家庭,忘了她和她父親是最蠢的幫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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