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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明太祖洪武三十一年(西元一三九八年)二月

  雙喜、紅燭、彩果、拜堂、合歡酒、喜宴、炮鳴、喧鬧……還有等待……

  這些加起來就是成親之喜。

  鳳翎坐在紅帳床上,覺得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

  “公主,怎麼了?”站在一旁的陪嫁宮女霜兒問道:“是鳳冠戴著不舒服嗎?”

  霜兒年約十八,身穿桃紅短衣襦裙,腰間系著寬大的腰帶,翠黛彎彎似月,杏眼挺鼻,看上去頗有幾分委色。

  她這一提,鳳翎倒真覺得頸項有些不適。

  她頭上的鳳冠鑲嵌著各式珠翟、珠牡丹、翠雲,中間的鳳含了一顆大珠,珠翠雲三十餘片,大珠花十二枝,每一枝上面有牡丹花兩朵,花蕊兩個,小花十二枝。

  除此之外,還有點綴用的各種珠滴,重得幾乎要將她的頸項給壓垮了,若她能選擇,她寧可捨棄華麗的鳳冠,只覆著一方紅巾,摒除這些繁文縟節。

  “要不要奴婢去請駙馬入房?”霜兒體貼的又問。

  “不用了。”她挺直腰。“我想駙馬應該一時半刻還抽不開身。”

  “若是駙馬知道公主喚他,他豈有不來之理。”一旁的桑婆說道。

  她年約四十五,原是宮中的一名老婢,因公主下嫁,皇上便派她隨侍在公主身邊,掌管公主房中之事。她有張瘦長的臉蛋,穿著朱紅綢緞,抹著大紅胭脂,腦後插著各式珠花。

  雖說公主嫁進索府,是“淮昌侯”的妻子,可是于禮,新郎倌還是得聽公主的,即使是索府的舅姑也得禮讓公主三分。

  “我說不用了。”鳳翎淡淡地說。“我已是索府的媳婦兒,這公主的身份、架子以後就別提了。”她豈會不明白桑婆的心思。

  桑婆撇了撇嘴,也不再說什麼,可神色間仍有諸多的不滿。

  照理說,公主都有自己的府第和管事之人,而且是皇上親賜的,並不需與駙馬同住,可鳳翎公主偏不要,說什麼嫁了淮昌侯,便是索家的媳婦兒,哪有媳婦兒不與夫婿同住之理。

  哼!表面上說得是合情合理,可這話呀——聽了還真是臊人呢!一點兒都不懂得節欲自愛。

  鳳翎轉個話題問:“瞿溟呢?”同她來的隨從全去飲宴了,可她擔心只有他仍守在外頭。

  “瞿統領站在外頭。”霜兒望了一眼映在窗上的身影,他自小姐入洞房後便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地快一刻鐘了。

  聽宮女們說,公主七歲那年差點被燒死在宮中,是年僅十五歲的瞿溟自火場裡救了公主與公主的母親宜妃,當時他是宮廷的府軍前衛,經過這事,他便被皇上擢升為錦衣衛。

  之後,他深受皇上的賞識,被拔擢為近身侍衛,專門保護公主;一直到公主及笄之年,皇上念他克盡職守,又再次擢升他為錦衣衛,守衛皇宮,一年後,他被升為都指揮使專司統領,掌管所有的侍衛親軍,這次公主下嫁至北平,皇上便命他一路護送公主前來。

  鳳翎微鎖眉心。“要他也去堂上同人飲宴吧!別站在那兒了。”幸好她記得問,否則他一個人不知道要在那兒站多久呢!

  “是。”霜兒對站在一旁的另一名婢女月環使個眼色。

  月環點點頭,走至窗邊,對著外面的人說道:“瞿統領,公主要你到堂上飲宴,不用站在這兒了。”

  她年約十六,髮絲在耳邊繞成丫環,臉蛋長得白皙可愛。

  “屬下職責所在。”窗外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公主,統領——”

  “我聽到了。”鳳翎截斷霜兒的話。“瞿溟,這是命令。”

  窗外一片寂靜。

  鳳翎微微撩開頭巾,瞧見窗口的剪影依舊在,她稍稍提高音量說:“瞿溟,去用膳吧!”

  “屬下不餓。”他簡潔的回答。

  鳳翎在心裡歎口氣,算了!她改變初衷,不想再勉強他,與他相處了十一年,她早已摸清他的脾性,雖然後面三年他負責保衛宮城,兩人見面的次數甚少,可他的性子依然沒變,執拗得有時連她都無法撼動。

  不知過了多久,鳳翎隱約聽到外頭傳來叫嚷聲,她有一絲疑惑,照理說,廳堂上賓客的喧嘩聲不會傳到這兒來,那這喧鬧聲是……

  “公主,似乎有人在外頭吵鬧。”霜兒靜心聆聽。

  “發生什麼事了?”鳳翎皺著眉問道。

  窗外的瞿溟立刻恭敬的回道:“南院有騷動,屬下這就去查探。”

  霜兒走到窗邊,打開窗戶,瞥見瞿統領已飛奔而去,身影消失在院子裡,她隱約能瞧見南院的燈火點點。

  “不知發生什麼事了?”月環的眼眸流露著好奇。

  瞿溟疾速往南院奔去,右足輕點,縱身上了屋簷,往嘈雜的方向走,最後在一間房上停了下來。

  “縈璿、縈璿,你沒事吧?”

  屋內聚集了五、六個姑娘,她們圍在一名全身著紅衣的女子身邊,還有其他幾個奴僕也在。

  紅衣女子半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瞿溟瞄了一眼梁上的紅綾及翻倒的椅子,心中有了譜。

  “做什麼這樣想不開呢?”綠衣女子淺微激動的說。“若是我遲來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為什麼救我……咳……就讓我去了吧!”縈璿痛哭失聲。

  “你怎麼這麼傻?”另一女子姍璃罵道。“主子成了親又怎樣?咱還是過咱的日子,只要不貪心的求名分,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吃的喝的用的穿的,主子絕對不會少給咱的。”

  “是啊!昨兒個主子不也說了嗎?娶公主是不得已,他不會虧待咱的。”穿著鵝黃短衣的晴娘勸道:“有主子這話,咱還有什麼不安心的?你何苦這樣尋死尋活的,事情鬧大了對你沒半點好處。”

  “我……我沒要鬧大什麼事。”縈璿難過的哭泣著。

  “沒要鬧事?”姍璃不以為然的說:“那你什麼時候不尋死,竟撿在主子成親的日子,還穿著大紅衣裳,是要向誰喊冤嗎?還是覺得今日的新娘應該是你?”她的語氣相當沖。

  “好了,別說了,沒事就好。”淺微揮了一下手,示意婢女們退下,並謹慎的吩咐,“這事別說出去。”

  “是。”六名婢女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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