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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因此土地廟的失約,讓她憤怒,她覺得他糟蹋了她的信任與感情,即使那感情已然殘破,她卻仍想守住最後一片淨土。

  從他決定當臥底那天起,她就氣他,隨之憤怒、失望、擔憂……各種情緒起伏她都嘗過,在夜裡輾轉反側、擔心受怕,經年累月的將她弄得情緒失調,脾氣愈來愈暴躁,抱怨、不滿積累日深,而愛意卻逐漸稀薄。

  這些年她常問自己,還愛他嗎?

  她不知道……

  只曉得即使仍有殘愛,也無法與他白首到老。

  恨他嗎?

  答案必是肯定的,只是若仔細深究,與其說恨他毋寧說是憎恨命運的擺佈。

  與他一起相走的這條路,實在好辛苦,薑淮蜜垮下肩膀,握住他皮包骨的手掌……最終,路已到了盡頭。

  她細想著兩人五年來的點點滴滴,一幕幕掠過,有酸有甜、有苦有辣,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馬星龍進來,示意她吃點東西,她聽話的吃了一些,而後繼續坐在他身旁,握著他的手。

  兩個小時後,他走了,沒有奇跡地睜開眼,拿下氧氣罩,對她說幾句遺言,告訴她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事,或是他對不起她,他還愛著她這種激情似的話語,只有心電圖靜止了,醫生進來做了一番努力,最後宣告死亡。

  她靜靜地站著,所有的聲音都散了開去,從她耳邊忽掠而過,像風一樣,感覺得到,卻抓不到,馬星龍與赤蛇站在她面前說話,她什麼都沒聽見。

  白色床單覆上他的臉時,她往前一步,膝蓋軟下,馬星龍抱住她,緊緊的……

  在這無聲的世界。

  馬星龍載她回家,像是兩人開車出去逛街,最後又將她送回家,他陪她上樓,帶她到臥室,替她脫大衣,讓她躺在床上蓋好被子,這期間她一直沒說話,也沒抗議,對他她已有足夠的瞭解,他想做的事除非做完,否則是不會罷休的。

  他走出房,她想他終於要走了,不到三十秒他又回來,手上拿著客房的毛毯,接著在她身後躺下,連人帶被地抱住她,而後將毛毯覆在身上。

  “你在幹嘛?”

  “睡覺,我昨天沒睡。”

  “去客廳睡。”

  他沒回話,只是打呵欠。

  她應該踢他下床,叫他滾的,但很奇怪,她卻像力氣耗盡一般,不想動,若不是他的行為令她太過震驚,她連開口說話都懶。

  “我沒事……”

  “別說了,睡吧。”他閉上眼。

  “你這樣抱著我我睡不著。”她皺眉。“你不覺得尷尬嗎?”

  “不覺得。”他補充一句。“又不是直接抱著你。”

  “我不會做傻事也不會亂跑,你不用這樣抱著我。”他再不知趣,她就要踢他下床了。

  “薑淮蜜,讓我好好睡個覺,別讓我擔心你。”

  他的話語讓她的心擰了下,說不出是怎樣的滋味,他真擔心她會做傻事嗎?她從沒這樣想過……只是心如浮絮不知要飄向何方?

  當初君君去世時,他也是這樣嗎?一扇遺憾的門關上了,沒有鑰匙可以再打開。

  她翻過身面對他的頸項,嗅到他身上的煙味與火藥的氣味,並不好聞,卻是她熟悉的,她就這樣直挺挺地躺著,絲毫沒有睡意。

  半晌,終於感覺他陷入深睡,她輕巧地拉開他的手,下床走到客廳,窩在沙發上發呆,她覺得應該做些什麼,好度過這段荒白的時間,但想來想去就是不知該有什麼作為,於是呆坐著。

  兩個小時後,他滿臉疲憊但眼神淩厲地走進客廳,見到她後,神色才緩下。她一直望著陽臺外的天空,意識神遊不知到哪兒去,更不曉得他出了房,直到他將她抱起,她才回過神。

  “坐在這兒也該多穿點衣服。”他抱她回臥室。“你全身冷冰冰的。”

  她沒動也沒說話,讓他抱回床上,這次他直接將她抱在懷中,熨熱的體溫像八月的烈陽,沁入她衣下,煨暖她的身體,熱度一進來,她顫動了幾下,體內的寒氣慢慢消融,這一刻她才察覺身體的冷意。

  她顫抖著閉上眼,他的雙臂摟得更緊,他們這樣抱在一起真奇怪,這念頭閃過腦海,她疲憊地不想去理,她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怕她做傻事,並沒有其他意思。

  “我……沒事……”她沙啞地說。“明天就好了。”

  “嗯。”

  聽見他低沉的應和聲,她長長地歎口氣,十分鐘後終於睡去,等她再次醒來時,天已經黑了,起初不知今夕是何夕,連晨暮也搞不清楚,聽見客廳傳來電視聲,她先是一愣,而後想起了一切。

  走進客廳時,發現他正小聲講著電話,茶几上已擺好飯菜碗筷,他身上的警服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藍的運動衣與牛仔褲,頭髮微濕,一副剛洗過澡的模樣,想來他不是回家一趟,就是叫人送衣服過來,她推測後者居多。

  一見她出來,他很快掛上電話,說道:“我正想叫你起來吃飯。”

  “我不是很餓。”腦袋還有點昏沉,她倒杯熱水,在沙發上坐下。

  “還是要塞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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