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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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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還見他朝氣十足地去上學,下午卻成了冰冷的屍體,魏子傑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她陪著他在太平問坐了許久,第一次見他落淚,從此沒再見過他的笑容。英傑的死在他身上扣了一個沉重的十字架,他怪自己不該將他接來臺北,不該繼續讓他待在那所高中,不該因為他喊痛,就不再教他武術搏擊……他答應死去的父母要好好照顧弟弟,結果卻成了這樣…… 愧疚與自責將他淹沒,不管她說什麼就是無法將他拉出,那一年是可怕的一年,她戰戰兢兢地陪在他身旁,總是觀察他的神色與心情,他砌了一道牆,她就得趕忙拆牆;他關上門,她就得拚命敲門;他長出了荊棘,她仍得痛著擁抱他,第一次她體會到愛如此沉重。 他將弟弟的一小撮骨灰放在父母的靈骨塔旁,其他的全撒向了大海。 英傑說他最喜歡花蓮的海,只要站在海邊,他就覺得好平靜,你知道小時候我有多少次得看著他,不讓他被海浪卷去。 那天他們租了一條船,開到海上,將英傑的骨灰撒進大海,那天沒有什麼風浪,太陽曬得皮膚發燙,海藍的如此深邃,魏子傑站在甲板上,不發一語,只是盯著海面,煙一根一根的抽。 當時的她深怕他就這樣跳下去,沉入海底,她站在他背後,環著他的腰,想著他若想跳下去,還得經過她這關。 像是知道她的傻念頭,他幽幽地說了一句: “我不會做傻事,蜜兒,我還有好多事沒做呢。” 聽見這話,她安下心,松了口氣,他還有希望,還有目標就好,時間總會將他的哀傷沖淡。 但事情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樣,回臺北後,他申請做臥底工作,她什麼都不知道,他沒有事先跟她商量,三個月後,他才打了通電話告訴她……自此他們之間伸出了一道裂縫,所有的一切都脫離了軌道…… “這給你。”馬星龍坐進車內。 她回過神,視線自海面拉回,有些恍神地接過紙袋。“什麼?” “三明治,你只吃了早餐,中午還是得塞點東西,不然沒力氣幹活。” “謝謝。”她沒有爭辯,沉默地吃了幾口,喝著他帶過來的咖啡。 “想什麼?”他喝口紅茶,她戴著墨鏡,所以不曉得她有沒有哭過,不過她剛說話有點鼻音。 “沒有。” 他又瞄她一眼。“狀況不好就在這裡等,我去就行了。”她原本要睡覺,卻改變主意出門,定是有什麼大事,想必跟魏子傑有關。 “我很好。”吃到一半,實在沒什麼胃口,就放了下來,開車上路。 他也沒再多問,只是定定地看著前面。 馬星龍一開始給她的印象很差,保護妹妹過頭到侵犯隱私的行徑讓她倒足胃口,每回與他說話,她也總是不假辭色,他倒是沉得住氣,沒跟她吵過,頂多口氣差了些,大概是家裡女生太少,所以馬家男人對同性很兇狠,對異性很禮讓。 這一路下來,她發現他這人談話的分寸拿揑得很好,她不說話,他也不自討沒趣,他對她跟魏子傑的過去沒興趣,只想抓人。 讓她意外的是他竟會提起自己痛苦的過往,當然她曉得他的目的是想開導她……但她還是意外他會跟她說那些事,比起他來,自己似乎太小心眼了,雖然她沒辦法如此自在的談論與魏子傑的事,但起碼她可以不再擺臉色給他看。 “他剛打電話給我,約我一小時後跟他碰頭。”她左轉時說了這一句。 他壓下眉頭,聽到她接著說:“我們有過三年之約,袁立夫過世後,我沒辦法原諒他,他殺了一個無辜的人,我根本無法面對袁立夫新婚的太太,還有她肚子裡的遺腹子……他要我再給他三年,到時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會去自首。” “你相信他?” 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道:“他不去,我會抓他去。” 他轉向她,深思地看她一眼。“這種事男人來做就行了。” 她摘下墨鏡,雙眸冒火。 “我不是性別歧視,只是覺得你沒必要把自己逼成這樣。”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我是過來人,我知道你在做什麼,也知道魏子傑在幹什麼,他失去了親人,他沒辦法填補那個坑洞,就像當初我失去君君一樣,所以我們都找東西來填那個坑洞,他想為弟弟報仇,但仇早就報了,那些少年早被關起來了不是嗎?可他的憤怒沒有因此撫平,因為一切都來得太容易了,如果他弟弟的死是個懸案,他會追著這個案子一直跑,兩年、三年過去了,當他終於找到兇手,他只要給他一顆子彈,憤怒就平息了。 “但他弟弟的案子不是,太簡單太容易了,兇手一下就被逮捕歸案,而他的憤怒還在,他需要發洩,他想殺人,所以他決定找黑道下手,你呢……你想幫他,所以好好的老師不做,考進了調查局,就是想幫他,問題是你幫不了他,你被他拖下去,搞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我沒有喘不過氣。”她憤怒地反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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