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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曹平羨不發一語,只是低頭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幸好你沒事。」他的聲音透著濃濃的情感與喑啞,雙臂緊緊地箍了她一下。

  這輩子他還沒這麼害怕過,如果失去她……不,他連想都不敢想的,曹平羨忍不住又親了她一下,恨不得將她揉進身體裡。

  他抱得她身子都疼了,齊書容卻一點兒也不在意,她抬手輕撫他的臂膀,仰頭望著他深邃的眸子。「我的命好著呢,一輩子都平平安安的,怎會有事。」

  「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

  「傻瓜。」她打斷他自責的話語。「還當自己是神仙呢,什麼都想得到。」

  她調侃的語氣讓曹平羨心裡一松,他微微一笑,抬手撫過她的眉眼,啞聲道:「可得記著你的話,一輩子平平安安的。」

  「嗯。」她輕聲保證。「我不會有事的。」

  第九章

  佛堂的誦經聲從昨天起就沒有斷過,老太太念了快一天的經,撐不住時就讓人繼續誦下去,她在榻上稍作安歇。直到傳來少奶奶沒事了的消息,她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林氏勸了婆婆幾次,擔心她累壞身子,老太太擺擺手。

  「沒的事,念經都念習慣了,哪有這樣不堪。」

  話雖如此,畢竟年紀大了,身子還是禁不住,疲累讓她一下老了好幾歲,林氏服侍老太太躺下,吩咐人細心照料。

  「別忙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老太太說道。

  「媳婦就在外邊歇著,您若有什麼事就喊我……」

  「我能有什麼事。」老太太好笑地打斷她的話。「丫頭婆子難道缺手缺腳非你不可了?別瞎操心了。」

  「是。」林氏只得應下,再爭下去,還不是耽誤婆婆的睡眠。

  她又細心地捂了被子,正要起身離開時,老太太說道:「明兒個到廟裡,添些香油錢。」

  「是。」

  「……順便給她辦場法事。」老太太疲倦地閉上眼。「讓她快快投胎去吧,恩恩怨怨的誰能說得清。」

  「是。」林氏依舊乖順地應著。

  老太太又念了幾句,才真正睡下,林氏又吩咐身邊的丫鬟婆子仔細看著後,才疲累地出了老太太的院落。

  若讓她拿主意,法事第一個就省下來,她寧可把錢丟進溝裡,也不想給那女人半點好處,請道士來捉鬼,她還花得甘心。

  若不是邢氏從中搞鬼,自己起碼有兩個孫子了,不會至今膝下猶虛,她不注意流了孩子,就疑神疑鬼以為有人害她,誰要害她?當這兒是哪兒了,深宮內苑還是祖宅的大宅院?

  自個兒娘家妻妾相鬥、家宅不寧,就以為別人家裡也腥風血雨?使的都是什麼下流手段,她不害臊,自己都替她沒臉。

  老太太給的丫頭,乖巧懂事,打死她都不信常憶會去偷東西,還趁她與老太太到廟裡上香,私自把人給打殺了,弄得—屍兩命。

  當時她就看透了,邢氏心量太小,妒心又重,不管是避子湯失了藥效,還是常憶藏了私心,子嗣都是大事,豈能讓她說滅就滅。

  若平羨還有其他兄弟,她睜隻眼閉隻眼就算了,邢氏明知曹家已兩代單傳,自己身子不好,又不許旁人生,是想把曹家這一支血脈給斷了嗎?

  年輕時她與丈夫恩愛扶持,偏自己兒女緣淺薄,即使心裡難受,她還是讓丈夫給丫鬟開了臉,盼著再生下幾個孩子,旺盛香火。可丈夫忙於政事,又對男女之欲淡薄,甚少去通房那兒過夜,她說了丈夫好幾次,他卻只讓她放寬心。

  「兒女事講求緣分,你不用掛懷,娘也理解的。」

  沒想,他就這麼走了,想起丈夫,林氏眼中泛了淚,當時真想就這麼跟著他去了。

  就因自己與丈夫感情甚篤,又遇上個好婆婆,對於媳婦房中的事她不想插手,免得壞了小倆口的感情,她心中再急,也沒催過邢氏,只讓她放寬心好好養身,可常憶的事讓她生了警惕,她終於開始暗示子嗣的重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後來邢氏給瓊玉開了臉,讓其順順當當大了肚子,當時她還想自己錯怪媳婦了,若瓊玉這胎生了男丁,她就不再插手媳婦房內的事,甚至放手讓小倆口去山東過日子,說不準換個地方,孩子便一個個來了。

  誰想竟會……一憶及那成形的男嬰在她手中活活斷了氣,林氏咬死媳婦的心都有了,這輩子她沒這樣恨過一個人,當天她就作了一個決定,這毒婦不能留,否則曹家定要毀在她手裡。

  後來兒子捎信回來,說邢氏水土不服,她立刻派了嬤嬤過去,只吩咐一句:邢氏的病永遠都不能好起來。

  至今,她沒後悔做了這事,就算邢氏的鬼魂來索命,她也不怕,如此蛇蠍心腸的女人留在身邊太危險了,兒子在山東時她日夜睡不安穩,就怕那毒婦喪心病狂連兒子也給害了。

  唯一沒料到的是這女人死了還能作怪,實在可恨。

  周姨娘真是豬油蒙心了,竟然會做出如此蠢事,若不是老太太不願再造殺孽,一碗湯藥下去便解決了,于禮於法都找不到錯處,敢謀害主母的妾,於法當誅。

  「咱們家的閒言閒語已經夠多了,才新婚就弄出人命,會落人話柄。」

  老太太表明了態度,她與兒子只能遵從,若因此能換來日後的平安,她也沒有什麼不樂意的。

  林氏望著天,舉手拜了拜。

  「相公,你可要保護咱們家……要有什麼罪,就讓我來受吧。」

  才誇下海口說自己不會有事,齊書容當晚就作了惡夢,夢見自己落了水,身上水草纏繞,動彈不得,邢氏漂浮在旁,冷笑地望著她。

  「你以為逃得過嗎?還早呢……」她猖狂地笑了起來,髮絲在水中漫舞,纖細的身子在水中扭動著。

  她掙扎著幾乎要滅頂,湖裡的魚兒開始游向她,啃咬她的肚子,她疼得叫了出來……

  「書容。」一雙大手搖晃著她。

  「啊……」她驚醒過來,一張焦急的臉對上她的眼。

  一見到熟悉的面孔,她本能地抓著他的衣裳,閉眼喘了幾口氣。

  「作惡夢了?」

  安撫的聲音從她的頭頂傳來,旋即落入溫暖的懷抱,他熟悉的氣息鑽入鼻中,令她感到安心,急促的心跳漸漸緩和下來。

  「沒事了。」他輕撫她的背。

  她苦笑。「我還以為自己膽子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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