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淘淘 > 娘子請上轎 | 上頁 下頁
二十九


  「喝點鹽水。」他坐起身子,將虛弱的她抱在懷中,胸膛抵著她的背,而後從床頭旁拿起事先備好的鹽水喂她。她搖首,折騰了一天,現在連喝水都怕。

  「不會吐了。」他哄著她。「你得喝點,否則要脫水。」

  雖然曉得他說的是事實,齊書容還是覺得痛苦,可為了好起來,也只能忍耐。

  待她喝了幾口後,他才開口問道。

  「還好嗎?」他輕柔地擦拭她額上的汗。

  「嗯。」她靠著他的胸膛,有力的心跳聲令她感到安心。「做你的妻子可真不容易。」

  他身體一僵。「不會再發生了,我已經把人給關起來嚴加看管。」

  「關誰?」她一臉茫然。

  「周姨娘。」

  她驚訝地望著他。「周姨娘?她怎麼會……」

  「她都招了,是她在你吃的東西裡下了毒。」

  「她為什麼要害我?」若說她有苛待周姨娘便罷,問題是她們倆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曹平羨甚至省了她的問安,周姨娘整日關在她的院子裡,偶爾才出來遊晃。

  他澀聲道:「說是給儷娘報仇。」

  齊書容幡然醒悟。「她也聽到謠言了?」

  他點頭。

  「可誰說給她聽的?」她還是覺得困惑,難道是周姨娘身邊的小丫頭?

  「問了她也茫然不清,反覆說著聽來的。」

  「她哪兒來的毒藥?」齊書容又想到一處疑團,周姨娘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兒來的毒藥?

  「說是以前藏的。」

  「以前……」

  「儷娘留在府裡的婆子給她的,孩子流掉後,她曾想過吞藥自盡。」他又是一臉的不自在。

  「你打算怎麼做?」她輕聲問。

  「我明天就把她送到莊子去。」周姨娘一直渾渾噩噩的,神智混亂,許多事都說得顛顛倒倒。

  先前他已通知她父兄來接她,可一來一往的需要時間,算算路程,也差不多要到了。

  見她沒吭聲,他繼續說道:「依謀害之罪,殺了她也不足惜,可祖母說她是可憐人,自沒了孩子後,就沒好過,又總一個人關在屋裡,喃喃自語……」

  「我知道,我沒要她死。」她痛恨周姨娘下毒,可雖然厭惡,卻沒想過要她償命,她從沒打殺過下人,也不想開這樣的例。

  「我沒想到她會變成這樣。」曹平羨嘆氣。

  「她與邢姐姐感情很好?」

  「嗯。」

  「為什麼失了孩子後,邢姐姐不把她接到山東?」她疑惑道。

  他忽然勾起嘴角,黑眸閃著亮光。「你覺得呢?」

  「你考我?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學生。」她將臉頰輕亮在他頸下。「你有好多事沒告訴我,我不喜歡這樣。」

  他撫摸她的頭髮。「我沒有要瞞你什麼,若我知道周姨娘有歹心,絕不可能將她留在府裡。」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姨娘下毒的事,大家都意外,怪不得他。

  「你想知道什麼?」他不解。

  想到今天自己所受的折磨,她豁出去地問了:「你對邢姐姐什麼感覺?」

  她原是不想提這些的,人都走了,問這些做什麼,但今天發生的事讓她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她可不想讓人白白害了,卻還弄不清緣由。

  她的問題讓他蹙眉。「你為什麼……」

  「不是說了我什麼都可以問。」她理直氣壯地說。

  「你不用吃陳年舊醋。」他微笑。

  「我才不是吃醋。」她辯駁。「你休想轉移話題,蒙混過關。」

  「我哪敢。」他裝出一副懼內的模樣。

  她輕聲笑了起來。「不正經。」

  他在她微笑的眼睛上親了下後才道:「我對儷娘已沒什麼感覺,所有的對錯是非在她走的時候,都已經結束了。」

  「什麼對錯是非?」她追問。

  他緘默地看著她。

  她低聲問道:「周姨娘的孩子?」

  他點了個頭。「還有常憶的性命。」

  齊書容靠著他歎了口氣,想起邢氏那纖細如幼童的手臂,即使已病得如此虛弱,她一雙眼睛仍然炯亮,如鷹一般,看著人時,如同古井,深不可測。

  有人將死之際,知道世上什麼也抓不住留不住,容貌上呈現的是一種幡然了悟的智慧與透澈。

  但另一些卻依舊拼了命的想攀取,即使在生命即將凋落之際,始終不願放手,妄求再抓住什麼,即使纖細的手腕上已戴不住玉鐲,卻仍緊緊扣在手臂上。

  「若我沒答應帶她去山東,或許周姨娘的孩子能留得住。」

  儷娘本已經放棄生兒育女的希望,但山東之行卻讓她再次生出冀望,因此……

  齊書容第一次聽見他話語之中流露出的感情與懊悔。

  她歎息道:「不是你的錯。」

  他若知道會如此,又豈會讓憾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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