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棠霜 > 浪子真花心 >


  她給人的感覺,向來是溫柔恬靜,像是和風薰月一般充滿了暖意的,為什麼現在會出現這樣冰冷又疏遠的表情呢?

  「我不是……」他張口欲言,卻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辯解。

  他的行為,從頭到尾都差勁透了,差勁到連他都瞧不起自己。

  芝兒不再與他說話,踏過一地的碎片,靜靜地轉身離開。

  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挫敗萬分地瞪著地上破碎的琴發呆。

  她離去前的眼神,讓他莫名的心慌意亂。

  琴碎,情碎……

  她……

  會不會真如地上的碎琴一般,將她對他的好感,一併都砸碎了?

  「我真是個蠢蛋!明明不想這樣對她,明明是很喜歡她,明明願意娶她為妻的,怎麼會把自己弄得像是個負心的雜碎混蛋呢?」

  面對無法收拾的一地殘局,他懊惱萬分地抱頭低吼。

  別芝拿著一支成色通透、一看便是上品的玉笛出現在「霽月亭」時,一臉百無聊賴、支手撐額斜臥在舒適軟榻中的何鳳棲,微微睜開了眼。

  「芝兒,我不是說想聽你彈琴,怎麼拿成了一支笛子?」他揚揚眉,似笑非笑地瞧著她手中的長笛。

  「閣主,剛剛芝兒回去拿琴時,一時心急,不小心把您贈給芝兒的古琴給摔毀了,請閣主降罪。」別芝馬上在他膝前跪了下去,腦袋垂得低低的。

  「『春雷』古琴被砸毀了?」何鳳棲「喔」了一聲,語調十分平靜,好像在問「茶已經涼了?」一樣的雲淡風輕。

  別芝並沒有籲一口氣,只是將臉垂得更低。

  「芝兒知道『春雷』占琴價值不菲,千金難求,閣主大方地將占琴贈與芝兒,芝兒卻未能善加惜護,竟在芝兒手中毀損,壞了閣主一片美意,請閣主責罰芝兒吧。」

  何鳳棲眨眨眼,才正要開口,一道白影倏地竄進亭裡。

  「逸浪,你來了?也是想來聽芝兒彈琴嗎?可惜琴毀了,今天只能聽笛樂。」何鳳棲緩緩坐起來,笑望著神色問有些倉促不安的來人。

  一聽到琴毀,楚逸浪的臉色更加緊張,立即有意無意地往別芝身前一站,維護別芝的神態十分明顯。

  「鳳棲,那琴是因為我的粗魯莽撞而砸壞的,不關芝兒的事,別責罰芝兒。」他趕忙向何鳳棲求情。

  「你緊張什麼?我又沒生氣,也沒要對芝兒處罰什麼。古琴壞了就壞了,罰了芝兒,琴也不會恢復。而且我既然贈給了芝兒,她就算把占琴劈了拿去當柴燒,我也懶得理會。」何鳳棲不以為然地朝他揮揮手。

  楚逸浪籲了一口氣,不自在地瞧向仍跪在地上的芝兒。

  芝兒低著頭,一動也不動,仿佛沒聽到他為她求情。

  楚逸浪對她的無動於哀感到有些失落,但想到她還跪在地上,馬上向何鳳棲使了使眼色。

  何鳳棲對他挑挑眉,臉帶嘲弄,還是對芝兒開了口。

  「芝兒,你先起來吧,既然帶了笛過來,就吹奏幾曲來聽聽,看看我前些日子給你的笛譜,學成了多少。」

  「……是。」別芝起身後仍舊沒看他,靜靜移向另一邊,選了一張最遠的石凳坐下。

  楚逸浪看著她,欲言又止,但礙於何鳳棲在場,所有的話全繞在舌尖上空打轉,最後化成了俊臉上一陣陣的焦躁。

  「逸浪,這麼緊張做什麼?放鬆一下,選個位子,坐下來好好聆聽曲子,別像只腳底紮了針的熊般,一臉暴躁地走來走去,很殺風景的。」何鳳棲歎了一口氣,搖搖頭。

  楚逸浪看了他一眼,然後轉頭看看別芝,再四處看了看,一時拿不定主意要坐哪一個位子。

  是要離芝兒近一些,還是遠一些呢?

  看看芝兒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抓抓頭,他最後有點孬地選了一個有點遠、也不會和她正面相對的保守位子坐了下來。

  別芝試吹了幾個音,調整好後,她凝神專意,將笛子置於唇邊,嫩白指尖壓在笛管上,悠揚空靈的笛音緩緩流泄而出,揚揚蕩蕩地在串中回繞悠轉。

  別芝從小便被何鳳棲發現音律天賦極高,因此曾經為她花重金聘來天下名師指點,並不時搜羅一些絕世的古琴名譜給別芝。前年,他無意問得到一具名為「春雷」的傳世古琴後,連猶豫也沒有,就馬上轉贈給別芝了。

  何鳳棲身旁的三大美婢除了貌美,還各有專擅的長才,別紊精於女紅,別緹精於烹膳,別芝精于音律,全是何鳳棲從小將她們養寵出來的,一點也沒有真的將她們視為婢僕來對待。

  與其說何鳳棲寵愛他的三個小婢,倒不如說他當年自從撿了年幼的她們後,幾乎就將她們當女兒來栽培了,莫怪他現在還會像嫁女兒一樣,想要幫她們三人點君出嫁。

  別芝今天選的玉笛細而長,音色豐厚圓潤、悠柔婉轉,旋律舒緩,如歌如訴。

  楚逸浪聽出了她曲中的幽怨不甘,整個心都悶悶的、揪揪的、苦苦的,怔怔地出了神……

  「停。」

  何鳳棲忽地開口,笛音倏然而止。

  別芝放下手中的玉笛,靜靜地望向何鳳棲。

  「琴樂重意,笛樂重氣,你雜念太多,導致氣亂意虛,一首曲子敦你吹得七零八落,我看今天還是別吹了吧。」何鳳棲露出不耐煩的表情,直接評點她的缺失。

  楚逸浪聽出了她反常的笛音,何鳳棲當然也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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