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懶夫子 >


  她抬頭看看他,默默地讓出位子,站在一旁。

  他慢條斯理地磨墨,神情充滿自信,她不禁暗暗冷哼。這本《詩經》極為拗口難懂,字字句句艱深冷僻,她壓根兒不信他能背出全本。

  磨好墨,他攤開一張紙,執起筆來開始落筆揮灑。

  她捧著書,站在一旁直盯著字,一臉等著他出糗的模樣。

  原本期盼他寫錯幾個字,最好是能默錯一個段落,好讓她能狠狠地嘲笑他,誰知道他下筆有如行雲流水,沒有一次遲滯,完全沒有錯落,落筆雖然迅速,但字字靈秀乃勁,絲毫不見苟且,簡直讓她大開眼界,看傻了眼。

  「等一下、等一下!」她突然大喊出聲。

  何鳳棲終於停下筆,笑眯眯地看著她。

  「你……這本不算,說不定你是對這本書最熟,才會用這本教我。我不考這本了,我要用……抽背的!」

  「抽背?」他懶懶挑眉。

  「怕啦?說不定你就只拿著這一本書充當假夫子,行騙天下,考你其他的書,你就露餡了,對不對?」她故意抬起小下巴,用話激他。

  他聽了沒有惱怒,只是一臉好笑。

  「你不相信我只是個夫子?」他搖扇輕聲問道。

  「哼,瞧你一身邪門和懶氣,根本就不像夫子該有的模樣。如果你說你是那個「煙波閣」的殺人頭頭何鳳棲,我還比較相信……咦?說來真巧,你叫鳳七,名字眼那個『煙波閣』閣主的名字還挺像的呢!」

  她沒發覺到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神采,渾然不知自己誤打誤撞,竟然說中了他的身分。

  何鳳棲若有所思地瞧著她。

  「看我幹麼?」她也回瞪他。

  「你見過『煙波閣』閣主?」他輕問。

  「怎麼可能?我是在『悅來樓』聽說書的講的啦!」她像看白癡一樣地瞅他一眼。

  「喔。」他淡淡地應了一聲。

  「說書的形容那個『煙波閣』閣主容貌俊美陰邪,來無影、去無蹤,擁有迷惑他人心志的邪門功夫,有人說他已經迷去了皇帝和不少大臣的神志,預計要圖謀皇位,否則的話,他殺了王爺之子,皇家怎麼完全沒有追究?」均均壓低音量,像在分享一則不得了的八卦似的。何鳳棲垂眼聽著,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敲,臉上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

  「喂,你在想什麼?」她伸指戳戳他。

  他的表情好怪,好像聽到什麼啼笑皆非的笑話一樣。

  「你想考我哪一本?」他若無其事地開口問道,拉回到原來的話題上。

  「你真敢接受挑戰?」她的神情興奮起來。

  她就不相信他能背盡所有的書!不等他反悔,馬上轉身從書架上隨意抽出一本書來。

  「從頭開始寫出來嗎?」他閑閑地問道,提起筆、拉好紙,就要開始默寫。

  「等等!我要從中間抽考,我念出——句,你馬上把下面的全都默出來,如果默不出來的話,沒關係,我還是會認你為夫子,只不過你得把這本默完才可以休息,如何?」她將他剛才的話,奉還給他,還刻意扮出寬大為懷的表情。

  「開始吧。」他淡淡說道,仿佛她開的條件不值得顧慮。

  「臭屁傢伙,等會兒有你好看的!」均均低哼一聲。

  「我開始念了喔——」

  她才念出了幾個字,他就毫不猶豫地提筆接了下去。寫了一大段後,她又馬上叫停,轉身又換一本。換了一本,隨意翻了一頁,才念了幾個字,他又飛快地接寫下去。

  如此反反復覆,不死心地一連抽考好幾本後,她徹徹底底地甘拜下風。

  「你簡直……不是人啊……」她瞪著桌上好幾大張被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喃喃說道。

  她身邊的人,不管是兄弟或是父母長輩,最不缺的就是飽覽群書的書呆子,但她從來沒遇過任何一個像他如此變態的人,害她忍不住懷疑他是否偷練分身術,站了一個分身在她身後偷瞄她手上的書。

  想著,她神經兮兮地轉頭看了看身後,渾身雞皮疙瘩都浮了起來。

  何鳳棲早就懶懶地躺回舒服的軟榻上,不再搭理她,好像寫了那幾大張的紙,已經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似的。

  「喂喂,你也只不過動動手而已,有那麼累嗎?」

  「是很久沒這麼累過了。」他也有點想不透,自己怎麼會配合她玩這種無聊的遊戲。

  「你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哪有時間看書?難不成你練的是睡眠頓悟大法,睡一睡腦袋裡就裝滿天文地理、文章學問了?」她的語氣充滿嘲弄,其實心裡對他的神奇才能漸漸湧起無比崇敬的心情。

  「也許。」

  「那麼……鳳先生,教教學生吧,這個睡眠頓悟大法要如何學啊?」

  「就算有這門功夫,要練也輪不到你練。想偷懶啊?去將我那幾大張的文章全部謄寫一遍,然後全部背熟,背熟了才能休息。」他閉著眼,懶懶說道。

  「什麼?你原先是說背完半本書的啊!」均均鬼叫起來。「那一大疊的文章,誰能在一天內背完啊?」她用力抗議。

  「我是夫子,說了就算。」抗議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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