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唐絹 > 有奶便是娘 >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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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拍拍胸脯,要自己定下心神,就在這轉眼之間,腳步聲已來到了新房門前。 「咿呀」一聲,木門被緩緩推開,男人跨過門坎進到房裡來,接著關了門,穩穩地走至她面前,停住不動。 因為無法看見他的表情和動作,如君疑惑地從蓋頭下方瞅著齊燁那雙黑色絲質靴子,不明白他為何要一語不發地站在那兒,更不明白他為何都進房好久了,還遲遲不來掀開自己的頭巾。 這鳳冠壓得她全身腰酸背痛,脖子也快斷了!她蠕了蠕唇瓣,想喚他一聲,卻想起娘親千交代萬叮囑,在相公還沒來掀蓋頭之前,都不可以動也不可以開口說話而忍了下來。 可是……真的很酸啊…… 「相、相公?」頂了數個時辰幾斤重的鳳冠,她再也無法忍耐全身的不適,訥訥地開了口。 男人方才似乎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否則她的話不會讓他渾身一震,連喜袍的袍角都微微地撼動了一下——這也是她從紅蓋頭下那一小方視線看到的。 「嗯。」 齊燁的確是因她的叫喚才突然回過神來。他冷淡地應了聲,拿起桌上準備好的秤,走近床榻掀開紅縭。 覆住她容貌的阻礙物一被挑開,如君那張滿布羞怯紅雲的嬌顏便清清楚楚地呈現在男人面前。 初見到她的那一天,雖然她一身的狼狽,連臉上也沾了些許的污泥,卻絲毫不損她那清靈動人的美麗。 現下她的臉蛋乾乾淨淨,還薄薄地搽了點胭脂,將她原本略帶倔強的眉眼、秀氣的鼻樑,和因為常常緊抿而顯得蒼白的柔軟唇瓣,妝點得更加柔媚、更有動人的風韻了…… 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美嬌娘,齊燁的心思卻迅速飛轉,轉到某個相似的場景上—— 數年前,也是這樣的大紅喜房,這樣的雙燭案頭,當他帶著一身酒氣歪歪倒倒地走進房裡,用秤挑起新娘的紅蓋頭時,「她」也是這樣羞紅著臉,垂下眼簾不敢看他…… 憶起不愉快的往事,男人冷哼一聲,不顧她困惑的眼神,便冷冷地轉過身,將秤放回桌上,而後逕自坐下喝起酒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根本不想續弦!那種被背叛的窩囊感這輩子他只打算嘗個這麼一次。若不是為了齊維,他絕不會這樣輕率地找個女人就娶,也不會讓自己又多了個拖累、多了個被打擊的機會! 如君愣愣地望著他充滿了拒絕的漠然背影,不知如何是好。 新婚之夜,他們不是該一起喝交杯酒麼,他怎麼一個人喝起悶酒來了?難道他就這麼不甘願娶她? 她委屈地抿住嘴唇,強忍著湧上眼眶的酸楚淚水。儘管明白自己被娶進齊府,只是為了讓齊家小少爺能有個疼他、護他的後娘,但被夫君這樣忽視冷落,她怎麼可能不受傷!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打起精神,站起身走向那個背對著自己的男人。 「相、相公,我們還沒有喝過交杯酒……」她輕聲說道。不敢直視他,只是瞪著桌上的兩支酒杯,但臉上不免又浮上兩抹彤雲。 這是婚禮中不可省略的儀式吧?即使已經拜過天地、進了洞房,但沒喝過交杯酒,這場婚姻就不算數的。 「嗯。」齊燁又是面無表情地以單音響應,而後默默地與她一同端起酒杯,交挽著手臂喝下了這杯酒。 「呃、好辣!咳咳咳——」這是如君第一次喝酒,那辛辣的酒液一流入喉中,她就被嗆咳得頭昏眼花、雙頰紅得好似火燒。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眼前卻忽地有人影晃過。她抬眼一看,發現那個剛成為她相公的男人,居然……居然已經脫下喜袍,正欲往外頭走去?! 「等等,相公,你要上哪兒去?」袁如君顧不得羞赧,連忙上前追問。 「到隔壁房休息。」男人回過頭,語氣神情平常得彷佛新婚夫妻分房睡是再天經地義不過似的。「累了一天,你也早點睡吧。」 話落,他便毫不留戀地合上房門,在這一刻值千金的洞房花燭夜,扔下新婚妻子一個人怔怔地杵在原地。 「哈哈,原來我真的只有奶娘這麼點用途……」她突然自嘲地輕笑幾聲,臉上卻有些苦澀失落。 儘管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在意,但男人不是因為喜愛,只是為了利用她,才娶她進門,這個打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實,仍是再次深深地穿透那層故作堅強的外表,直刺入她脆弱的內心…… 要嫁給一個完全不熟識的陌生男人,心中的恐懼與不安都在所難免,但這並不代表她不是心甘情願呀! 畢竟像她這樣貧苦人家的女兒,又大字不識得一個,能有這樣富貴又俊俏的大爺肯要她,已經是好幾世前便開始累積的福氣。雖然她明白做人要惜福、不可太貪心的道理,但有時候也不免會在心底偷偷幻想、期待那些只羨鴛鴦不羨仙的風花雪月…… 不過,那些美麗的幻想期待都在這一刻,被她那老冷著一張臉的相公徹徹底底地打碎了。 她在奢望什麼呢?能夠償還債務、讓家人過著平安開心的生活,就該知足了,太過貪求是會遭天譴的!她苦笑著搖頭,開始動手脫下這身束縛自己已久的裝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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