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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有個下人為了給他換茶,進去看了一下,聽說……好像在……等等,讓我想想怎麼形容……似乎在拼黏什麼東西。那個下人說,揚橫班拿著細小的鋼夾子,小心翼翼地在拼貼著一些紅紙碎片……嗯,我想那東西應該是剪紙。」

  「剪紙?」

  「嗯,就是姑娘家拿剪刀胡亂剪裁的花樣,貼在窗戶的那種。」

  「窗花!」

  「對。」

  「我聽說過,那位兔兔小姐是剪紙高手。」

  「你怎知?」

  「我同僚曾去揚橫班府上做客,那兔兔小姐贈與他一紙窗花,不料揚橫班事後面目兇狠地向他討回。我那同僚苦笑著說,他真不敢相信,像揚橫班那種脾氣差的老粗,竟然也會那樣細心呵護這些脆弱的剪紙,好像那剪紙壞了,會要他的命。」

  「嘖嘖嘖,真是天下奇聞。可既然這麼珍惜,為什麼那窗花還會碎成那副德性啊?要是外人所為,揚橫班早把那人給殺了。」

  「該不會是他自己撕壞的吧?」

  「所以說兩人吵架了?」

  「也有可能。揚橫班是那種愛在心裡口難開的男人,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換取救贖。」

  這兩名官員繼續在一旁碎語,殊不知在房裡辦公的人已經出來了。

  揚滿善正站在他們身後,把他們精闢的評論一子一句聽進耳裡。

  他咳了一下,兩名官員同時倒吸一口氣——

  這、這殺氣……

  他們馬上住嘴,戰戰兢兢地回頭,異口同聲道:「揚橫班好!」

  揚滿善冷著臉,斜著眼看他們。「有奏摺要我批嗎?」他問。

  那名送奏摺的官員趕緊雙手奉上。

  揚滿善面無表情地看了看,伸手討筆,身旁的人都趕緊獻上。

  他批了奏摺,還給那名官員。「去吃午飯吧。」揚滿善說。

  兩名官員呼了口氣。

  出門前,揚滿善又說:「午飯後,你們自個兒跑一趟磨勘院。」

  「啊?」兩人胡塗了。

  「降職令已經放在你們桌上了,自己去報備。」

  「降、降職令?!」

  「朝廷請你們來做事,不是聊是非。」說完,揚滿善頭也不回地走了。

  下朝後,揚滿善的確沒有馬上回家。

  即使回到家,那裡也只剩下一片漆黑。不會再有溫暖的燈光守著,不會再有總能牢牢抓住他胃口的飯菜香滿溢著,也不會再有那癡癡等待的小身影,一看到他回來,就興高采烈的歡騰著……

  都沒有了。

  那他何必那麼早回去?

  於是下朝,他先去了一趟御醫的府上。

  「大夫,她還是沒來找你嗎?」揚滿善問老者。

  老者鬱鬱地搖頭。「你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

  揚滿善不答話,臉色陰沉。

  「我也差了家僕,到街上四處找,可都沒有兔兔小姐的影子。」老者繼續說:「萬一她有什麼意外,或是一時想不開——」

  「她不會想不開!」揚滿善赫然打斷。「她不會想不開,她那種堅強的傢伙,不會為了我這種男人想不開。」

  老者看著他,看出了他藏在冷漠下的不安。

  「算了,吉人自有天相。」老者不再說這事了。他問:「如何?要在我這兒便飯嗎?」

  「不,我要回去了。」揚滿善起身。

  「回去有東西好吃?」

  「不用操心。以後的日子,都得這麼過。」他語氣冷硬的說。

  老者歎氣。「好吧。」

  「大夫,若真找到兔兔,只消來個口信就好,讓我知道她平安。」

  「你不來看她?」

  揚滿善冷著臉。「不用了。」頓了頓,又說:「她也不會想看到我。」

  向老者作個揖,揚滿善便離開了。他沒有坐上馬車,將副官與馬扶都打發了,便自己往南,走進穰原繁華的街市裡。

  他每一步都走得極慢,雙眼看得極仔細。

  即使他對外人都在嘴硬,即使他連對自己都不坦白。可是,他已不知道該如何再掩藏這顆想念兔兔、擔心兔兔的心了。

  日復一日,他發現自己焦急、落寞的模樣越來越明顯。

  他後悔了嗎?後悔那樣對待兔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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