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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是那玉煙嘴嗎?還是她的心呢?原來,她還有心可以被這樣傷啊?

  她的表情僵愣在最痛苦的那一瞬。

  迎面向她走來的裕子夫看到了,然後絲毫沒感到不舍與愧疚地與她擦身而過,出門口與老方交代事情。

  而汝音卻走到那花幾旁,把煙嘴拿走。

  忽然她的腹部緊緊地抽痛著,一下又一下。

  她倒吸口氣,腳步不穩,她趕緊抱著腹,蹲下身子。

  沒想到這一蹲,漫天的暈眩更是襲擊而來。

  她想哭。哭自己的身體這麼不爭氣,為什麼不能在他面前表現得好好的?證明她沒有他,也可以活得健健康康。這樣虛弱只會被那男人給瞧不起。

  她突如其來的癱下,引得眾人相當緊張。

  就站在她身旁的懷沙,是第一個上前去攙扶她的人。

  「夫人,您還好吧?」他柔聲探問。

  汝音深吸一口氣,撫平心情後才強笑著說:「很好,謝謝。」

  「夫人臉色很蒼白,休息一會兒吧。」

  「不,我得趕路……」

  「哦?去哪兒呢?夫人,這麼急。」懷沙問。

  汝音一愣,看了懷沙一眼。

  她看到懷沙的笑有一種魔力,是不自覺讓人想開口、告訴他實話的那種親切魔力。

  她像著魔似的,毫不經思考的就說了。「窮州……穩城。」

  「是嗎?」懷沙笑得更好看了。「一路好走,夫人。」

  汝音心裡一突。

  著迷的感覺過去了,這笑令她有一種詭異的預感。

  她慌忙地站起,退離這個叫懷沙的男人。

  可又一陣昏眩,讓她站不穩腳步往後跌。

  突然後面出現一堵牆,穩住她的身子。

  「走。」身後的裕子夫拉起她的手,近乎命令地說。

  「我不是犯人。」汝音用開他的牽制。「我自己會走。」

  她沒有虛弱到要他這種人來攙扶,因此她佯裝堅強無恙,直直往門口走去。

  背過眾人的她,沒有看見兩道奇異的眼光。

  懷沙的笑眼裡始終褪不去那詭譎的氣息。

  更讓汝音無法想到的是,她的丈夫竟然露出那樣不舍,如訣別般的眼神望著她的離去……

  馬車駛出穰原城。

  汝音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景況下,離開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穰原城。

  她看著車窗外,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穰原城。

  想起以前總不被父母疼愛重視的自己,是怎麼借著遊走這座城市,細觀市井的樣貌而得到安慰。

  她也想起自己最初是怎麼被這座城市最平凡,卻也最親切的一面感動到,因而興起考入流舉、做官的想法,希望自己能為這座她喜愛的城市做些什麼。

  然後這個城市,漸漸有了她丈夫的影子。

  哪天,我倆都有空閒,你,能帶我走一趟穰原嗎?

  我想看看你眼中的穰原。這件事我沒有忘記,而且很期待。

  你,怎麼會覺得自己的生活荒涼?

  我常聽到,別人喚你磬子,這小名,很適合你。

  磬石,可以奏出很美妙的音樂。替你取名的人,很瞭解你。因為聽你說話,就像是聽磬石奏出的音樂一樣,是件美好的事。

  我能喚你磬子嗎?

  眼中的穰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距離越來越遙遠的關係,竟然漸漸模糊,連輪廓和顏色都失去了。

  磬子……

  她當然知道為什麼。

  磬子……

  因為她哭了,眼眶裡積蓄的淚模糊了視野。可她不想承認,連對自己承認都不想——她是因為想念那個男人,想念他曾經那樣喚過她,想念他曾經用深愛的眼神凝望過她、擁抱過她的男人而哭……

  即使在他眼中,只有清穆侯家的後代重要,她在他眼中什麼都不是。可是這一別離,就真的是,真的是——生離死別。

  她哽咽了一聲。

  她一驚,趕緊捂著嘴,不想被同車的老方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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