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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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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音不知道為何心裡有這個念頭。她好像感覺到他在生氣……非常生氣…… 汝音趁著假期和婢女們將那方樓打掃乾淨。 總管老方本不要她插手,可汝音很堅持。「這是我要住的地方,就該由我自己整理。今天是因我能力不足才請你們幫忙,你不可以將我支開的,老方。」 老方與婢女們聽到這種說法都覺得受寵若驚,無形中做起事來也就更來勁。 她將可以眺望到穰原全景的房,隔成了一間繡房,靠窗處放置一架形似長案的繃子,這是專繡大幅繡品用的繡桌。 平時獨處時,她便是坐在這裡,將穰原市街的輪廓一針一線地繡在這片布上,像拿著畫筆一樣,每一個線條都相當精准自如。 這些類似輿圖的線條,全被收束在葉子的外廓中,看起來又像葉子裡豐厚的葉脈。 這似輿圖又似畫品的藝術品,讓她繡著繡著便忘了先前發生的許多不愉快,忘了自己的身分是一名妻子與母親,忘了自己肚裡還有一個生命牽絆著她,在這裡她只知道要一直繡一直繡,將自己的感情全繡進這個她生活二十幾年的城市裡。 她想,如果女人的身體必須一生都囚禁在家庭裡,那麼至少心靈上必須要有個寄託。這個寄託或許不特別,也無法為這個世間帶來什麼改變,然而卻可以使她為了生命勇往直前,那麼這一切便都值得了。 她不會再自怨自艾這段婚姻,她會做好清穆侯夫人,也會做好她自己。 她專注的神情,堅定地透著這個意念。 某天,汝音在繡房待了整天,繡得手和眼都酸了才下樓,想請老方替她準備一下晚餐。 走到一半,她停住腳步。她猶豫著要不要回頭,躲回樓上。 畢竟她搬到這兒十幾天了,裕子夫從沒來看過她,他們就像是陌生的鄰居般,不見面竟是稀鬆平常的事。 可現在他怎麼會出現在樓梯下? 這座方樓的樓梯正對著側門,她在樓梯柱旁,請婢女架了一隻高爐,爐上不論何時都會溫著冒著熱煙的陶壺。 在這冬日的陰霾裡,像山嵐一樣的白煙,像星子一樣明明滅滅的火星,可以使這棟寂寥晦暗的方樓,添上一些溫暖如家的人氣。 她不懂裕子夫為何要盯著這高爐、看著那冒騰的煙氣那麼久? 她悄悄地轉身,想回到樓上。 她還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可腳下木板的咿呀聲,卻透露她的存在。讓她不由得閉上眼,倒抽一口氣。 她感覺到那股視線已經轉移,並將她逃離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她尷尬地杵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 樓下的人也沒開口叫喚她,就這麼一直看著她,似乎在等她回頭。 最後汝音轉回身,低著頭下樓。 她的餘光偷覷著樓下,果然那雙青色的眸子就這麼一直定在她身上。 她想絞下手撫平緊張,但這動作實在是很不大方,便僵愣地擺放在樓梯的扶手上。她又想堆起笑,卻覺得違心的強笑很醜,最後乾脆平板著臉淡聲說道:「你,你怎麼來了?」 說出口後,她覺得這個問題真的很愚蠢。這是他的宅邸,他不能來嗎?而且這樣的問話,好像顯得自己是期盼的,期盼著他說:來看你的…… 「你住這兒,還好嗎?」裕子夫談淡地問。 汝音嗯了一聲。 「吃飯呢?」他又問。「有好好吃?」 「有,即使我忘了,老方也會替我記得。」汝音說:「老方很照顧我。」 「那就好。」他輕輕地說。 汝音瞧了他幾眼。她想如果這旬話可以配上一點微笑,她或許會以為,裕子夫是關心她的,對她過得好而感到寬心。 很可惜,他從來不笑。 他又看著這高爐和陶壺一會兒。 汝音問:「怎麼了嗎?」 「這裡。」裕子夫問:「為何會擺這個?」 汝音以為這是質問,吞吞吐吐地回道:「呃……我不知道,這兒不能擺東西,一會兒我就請人收走……」 「沒事。」裕子夫打住她。「我只是好奇。」 汝音愣愣地看著他。 「天冷,在房裡架一個,不是比較省事?」 「不,這不是我要用的。」 裕子夫盯著她。「那是給誰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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