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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屋內方躺下的余美人一聽見水明月就在門外,趕忙躲到大浴桶裡。等到一切準備就緒,春桃才請水明月入內,水朝陽則一副沒事的模樣迎接他。

  「大哥日安。」

  「嗯。」緩緩頷首,水明月在妹妹面前也不多隱瞞,放肆的打量著和皓月樓完全不同格局的驕陽樓。

  他知道驕陽樓有兩層,除了一樓以外,可以躲人的地方就剩二樓,所以他也不擔心,直接坐上太師椅。

  「聽說你最近改吃甜。」沒有多餘的問候,水明月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吃甜?

  雖然不懂哥哥的話,不過從丫鬟心急如焚的眼神裡,水朝陽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

  「偶爾換換口味罷了。」

  「是該換換。」水明月不疾不徐的吩咐,「既然來了,今日我便同你一塊用早膳。」

  水朝陽知道胞兄是想親眼見她吞下那些甜得足以膩死人的甜品,若他沒有一定程度的把握是不會上門來的,這不要避也沒法子了。

  她最討厭的就是甜品,怎麼可能辦到?

  於是她很乾脆的說:「我要求將功抵罪。」

  聽見妹子承認妻子在她這兒,水明月精銳的眸光一瞪,沉聲問:「她在哪?」

  「大哥還沒答應我。」如果不能讓自己全身而退,那她收留嫂子的這件事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點好處也沒得沾嗎?她是個商人,至少得保全自個兒。

  「告訴我她在哪。」水明月耐性盡失,清朗的嗓音變得陰惻惻的,瞪人的目光足以致人於死地。

  水朝陽吞了口唾沫,好半晌才在他無聲的恫喝下找回聲音,「二樓的木桶裡。」

  好吧,她考慮現在離開長安京,然後永遠不再回來,除非大哥原諒她。

  不安地縮藏在檜木浴桶裡的余美人屏氣凝神,豎起兩耳注意著外頭的情況。

  有水朝陽在她很放心,可水明月一早殺進驕陽樓的舉動確實讓她懷疑自己的行蹤已暴露。

  「不打緊的,或許他只是來找朝陽談事情……」她小小聲的安慰自己,試圖放寬心。

  「別讓我進去抓你。」驀地,水明月清朗的嗓音竄入。

  余美人大大一驚,渾身一震,碰撞到木桶發出細微的聲響。

  他來了!該怎麼辦?

  心下慌亂到不行,她幾乎無法思考,只能躲在木桶裡不敢出聲,也不敢踏出去。

  要承認嗎?還是裝做沒聽見?或許他並不清楚她藏身的地方,不會搜到木桶來,還好水朝陽順手拆了紗帳替她蓋在木桶上。

  余美人抱著逃避的心態,殊不知水朝陽不但已經出賣她,連她的藏身之處也一併供出來。

  若非她不小心發出碰撞聲,水明月當真會懷疑妹妹是騙他;好不容易找到她的蹤跡,倘若結果還是不如他的意,那麼他可能會克制不了自己想殺人洩氣的欲望。

  但妻子不出聲欲裝傻的行徑直接觸怒了他,水明月幾步來到木桶邊,看著那超過他腰際的木桶高度,不明白她是如何躲進去的,這種高度一不小心摔著了該怎麼辦?她沒有更安全的地方可躲了嗎?

  抿緊薄唇,水明月下顎抽搐,隱忍著怒火,大掌抓住紗帳一掀——

  光芒霎時從上方照射下來,來不及去想自己被發現了,余美人只得先眯合著眼,等待眼睛習慣光亮。

  當光影交錯的面孔映入眼簾,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想他,視線膠著在他的臉上無法離開。

  他瘦了,兩頰明顯的凹陷,覆滿下顎的胡碴和風眼下的陰影讓他整個人添了一股滄桑的氣息,她認識的那個尊貴的他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倦累頹喪,看得她好不心疼。

  「你……」

  水明月緊瞅著她,深怕眨了眼她便會消失,他承受不了再一次的打擊!

  他沒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一時間他們只是互望著彼此。

  忽地,他伸出手想確認她的存在,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些。

  她閃避的舉動,讓他的眼神閃過一絲受傷的光芒。

  知道自己傷了他,余美人差點心軟的吐出歉意,隨即又想到錯的不是自個兒,嘴一扁別過頭,不想再心軟。

  她的態度決絕,水明月在心裡暗罵葛京說什麼她會心軟的原諒他,這下若不好好的說,別說原諒了,她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和他說話!

  「美人。」他輕喚了聲,聲音有著苦澀。

  低沉沙啞的嗓音直撞進余美人的心頭,才剛想著不要心軟念頭立刻換成一攤春泥,不舍的鼻酸嗆上來,她差點忍不住哽咽。

  「是我錯了,原諒我好嗎?」他低聲下氣,努力將悔過之情表現的更突出,只為了求得她的原諒。如今她已近在眼前,倘若他還不能成功挽回她的心,那……就繼續努力。

  余美人背過身,心中砌起的高牆就快被他敲出一個大洞,她只好閃避。

  「美人……」他聲聲喚著,每一聲都代表他欲喚回她的決心。

  他太狡詐了,做出這麼讓她傷心的事,居然想要她輕易的原諒,算准她是個心軟的人,拒絕不了他……

  「你怎麼能如此傷害我?」她終於願意正眼看他,只是眼神泛著被背叛的哀慟。

  她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再相信他的話,是不是他給予她的疼愛全是有目的的?全是為了隱瞞他所做的事情所給的假像?一思及此,她便感到退卻,無法真正敞開心胸面對他。

  「我……」她的不信任都是他造成的,這一點水明月再清楚人過,是以不知說什麼為自己辯解。

  「你把我對你的信任和感情全都打散了,是不是要連緣分一起打散你才甘心?」水漾的眸子泛著淚光,她指控著,

  緊咬著牙,他怒駁:「不是!」他從沒那麼想過!

  「那麼你就是真的想要我餘家的產業了。」

  「我……」水明月窒了窒,語塞得說不出話來。

  那的確是他欲奪取的,但現在他已經不要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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