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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酒喝完了?」他試圖坐起身,但頭一暈,只得停止動作。

  「我替你找大夫。」她邊說邊伸手攙扶起他,在他們朝夕相處了幾個月後,她已經越來越清楚在哪些時候該幫他一把。

  「餓了?」向晚當作沒聽到,靠著她的攙扶等待頭暈目眩的感覺過去。

  「找個我信任的,豔府水家專用的大夫。」她也不打算讓他裝傻逃過。

  「雖然已是這個時辰,應該還是能叫店小二準備一些吃的。」頭暈的感覺漸消,向晚重新想坐直身軀。

  「我不是在跟你開玩笑。」水綺羅拿了枕頭墊在他背後,讓他能坐得舒服點。

  「我以為……」光是一個坐起身的動作就讓他氣息不穩,微微喘息著,「這個問題我們都有默契不再提起。」

  向晚的氣息不穩,但瞅著她的眸子卻散發著刺目的光彩。

  他不想多談,從他四周凝重的氣氛便能感覺得出來。

  水綺羅俏臉一沉。

  但是她提醒自己不能因此而同他吵了起來,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後,才開口道:「看大夫吧。」

  「不。」他的態度也很強硬。

  「你怎麼象糞坑裡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這下她無法再保持冷靜,一掌拍向床沿,忿忿地嚷著。

  向晚沒說話,只是別過頭,決絕漠然的神情看得出他心意已決不會改變。

  見狀,她差點氣得跳腳。

  「這樣看著你漸漸消瘦得不成人形,難道我該象個死人一樣無動於衷?」水綺羅神情激動的說。

  她怎麼可能辦得到。

  「你大可不要管。」他的語氣冷淡。

  「怎麼可能。」在她心裡已經埋下他的身影之後,要她不管他的死活簡直是笑話。

  她迅速的否定令他心裡為之一悸。

  「不可能也要變成可能。」他壓抑著和她一樣激動的心情,語氣平靜的說。

  她的話已經證明在她心中他佔有一席重要之地,但是……

  「到底為什麼?」水綺羅顧不得時間已晚,爆出怒吼。

  無奈向晚只是沉默,嘴象喊蚌殼般無法輕易打開。

  「難道你真的想死?」她又氣又怒,不斷用言語挑釁他,想逼出他的真心話,說出他堅持不看大夫的原因。

  「我……」向晚抬首,哽在喉頭的話一度要吐出,但最後又咽了回去。

  這傢伙為何不肯告訴她?是因為在他心裡,她不過是個提供他吃住兼幫忙逃跑的金主而已嗎?

  想到這兒,水綺羅又嘔又怒,一股刺痛感在心中擴散開來。

  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個能幫助他的人,他對她一點也不在乎。

  「綺羅?」她……是不是哭了?

  向晚伸手想要碰她,卻被她眼明手快的躲開。

  水綺羅背過身,腰杆直挺挺的,不願讓他看出受傷的神情。

  「好,如果你真想死,從明天開始我不會阻止你喝酒,不會管你睡覺有沒有蓋被子,床也還給我。」她忿忿地說完,就想離開。

  「慢著。」向晚沉聲一喝,一把抓住她的手。

  她硬是不回頭,掙扎著想抽出手,試了幾次之後驚訝的發現自己掙脫不開他,不是因為怕弄傷他而放輕力道,而是使盡全力也掙脫不開。

  「你放開我。」他哪來這麼大的力氣?

  「你在哭。」因為她哭了,所以他不能輕易讓她走。

  他不准她躲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偷哭。

  「我沒有哭。」她大聲地反駁,臉卻始終不敢看他。

  「那你轉過來。」

  這下子水綺羅無言了。

  趁著她沒說話,向晚硬是扳過她的身子,逼她轉過來面對自己。

  在月光的照射下,他清楚的看見她梨花帶雨的神情。

  「你想家。」從她的眼神裡,他就是看得出來。

  「看不看大夫」這個話題雖然很容易成為他倆吵架的導火線,但她的情緒波動未曾如此劇烈,最近她又常對著月亮,酒杯,甚至一些有的沒有的小東西歎氣,連背影都可以看得出她想家的情緒。

  想來約莫是鄉愁犯了,才會如此容易受到影響。

  「我……」水綺羅一窒,無法否認。

  「如果你想回去也沒關係。」向晚鬆開了抓著她的手,臉上仍是波瀾不興的祥和。

  沒錯,她是想家,但是她也不想離開他呀。

  若非無法輕易離開他,也不想一輩子在外流浪,她才想著要治好他,至少讓他能多活一些日子,活到夠讓她回家裡看一看後,再來找他。

  「你在趕我走嗎?」

  「我是說如果你要回去的話,就回去一趟也無所謂。」輕咳了幾聲,他又討了一杯水喝下後,才慢條斯理的把話說完——

  「但我也要去。」

  §第9章

  「你也要去?」

  他……是說真的?

  「當然。」他怎麼能讓她獨自一人回去?說不定她回去之後就再也不回頭找他,到時候該怎麼辦?

  「怎麼?不想要繡圖了?」瞧她一臉不敢置信,向晚打趣問。

  繡圖……她剛剛壓根沒想到繡圖這件事,滿心擔憂的只有他並不需要她,想趕走她。

  「所以你不是在趕我?」她心頭仍是有些陰影在。

  一生都失常著高高在上,嬌貴傲然的豔府水四當家,水綺羅的自尊心自然是普通人無法比擬的,向來只有她發號施令別人依言照做的份,如今遇上一個無法預測會有怎樣反應的向晚,不知該怎麼做的不踏實感讓她有些焦躁。

  每一次心跳都帶著猶豫猜忌,深怕他會說出拒絕她的話。

  怎麼辦?她發現自己好像真的離不開他。

  「趕你?」向晚抓抓頭,「跟著你有酒喝,有床睡,又不用怕追兵,這麼多好處幹嘛趕你?」

  其實他早看出她掛心在乎的是什麼,所以故意逗她,找了一些不痛不癢,不是她想要的藉口來帶過。

  他知道這丫頭肯定會對這樣的回答不滿意。

  「就只是這樣?」越來越沉不住氣的水綺羅果真如他所料,不滿的追問。

  「不然呢?」微偏著頭,向晚裝傻。

  不然?

  他這兩個字可真是問進她心坎裡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以提供他安全無慮的環境來換取繡圖的,他這樣的回答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可……她心中的失望卻真切得無法抹滅。

  「就……」

  「嗯哼?」向晚輕哼,挑眉等著她的回答。

  等等!

  聰明的水綺羅突然發現繼續說下去,就好像是在逼自己詢問他喜歡不喜歡他一樣,也間接承認對他的在乎。

  奸詐的老狐狸。

  「不,沒什麼。」她聳聳肩,不再問任何問題。

  「嗯?」這丫頭怎麼突然啥也不問了?

  「我差不多該睡了。」抱起另一床棉被,水綺羅走向外間 的椅子。

  「什麼?」他瞪大了眼。

  「那麼,夜安。」她躺到椅子上,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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