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單煒晴 > 水家千嬌 | 上頁 下頁
二十八


  「你討厭我抱你嗎?」他又問了一次。

  「嘎?」水綺羅一愣,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這次他的懷抱少了強勢,多了說不出口的包容和溫柔,她並不會討厭或排斥,但這些話要怎麼說出口?

  她扭著纖細的指頭,在心裡埋怨他煞風景,硬要問些有的沒的。

  「如何?」他向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你要我怎麼說?」紅雲聚集在粉嫩的兩頰,她努力想板起臉,卻一點說服力也沒有,說出來的話也跟嬌嗔一樣。

  「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以後能不能抱抱你。」或者親親她,。不過這話暫時還是別說的好,免得她小姐惱羞成怒,狠狠的刮他一頓。

  「我,我……我……」一個字說了老半天,水綺羅還是無法老實承認心中的感覺。

  要她承認喜歡他的懷抱或者喜歡他的胸膛更勝他的畫?

  天殺的,她確實無法否認。

  無法否認自己的逐漸喜歡上他的味道勝過於酒香,無法否認自己擔憂他的病情勝過一心想拿到手的繡圖,無法否認自己在乎他的看法勝過一切,無法否認自己看重他勝過全部,無法否認自己不喜歡他。

  「殺千刀的混蛋……」水綺羅忍不住低咒。

  到底是打何時起,他在她的心裡埋下如此深的情感,而且是那麼的小心翼翼,以至於她一點也沒發現。

  事到如今,他順理成章的佔據了她所有的心思。

  是不是早在她開始懂得觀察他的氣色,擔心他的身子,無論拿不拿得到繡圖,都堅持跟在他身邊時,事實就已經擺在她眼前,只是她從來不願去承認自己早已喜歡上他?

  混蛋?

  「你是在說我?」向晚輕笑。

  瞧她粉嫩的臉兒緋紅,即使羞赧也還要嘴硬,他看了實在覺得好笑,放不開她的感覺在心裡越來越強烈。

  「誰在說你了?」宛如被踩到尾巴的貓,水綺羅彈起身,腦袋卻不小心撞到他的下頷。

  「噢,好痛。」相同的呼聲同時出自兩人口中。

  被「撞」回了椅子上,水綺羅一手揉著腦袋,眼眶泛起濕潤的水霧,疼皺了一張嬌顏。

  「我看看。」聽見她喊疼,向晚心一揪,顧不著自己同樣隱隱作痛的下顎,忙想看看她怎樣了。

  結果沒料到,他低頭想看她時,不死心想逃離開他可觸及範圍的水綺羅又站了起來,兩個人再度強碰,才剛撞到的地方二度受創。

  老天,腦袋被撞這麼多下,她會不會變笨變呆呀?

  向晚捂著下顎,他的情況也沒好到哪兒。

  真是的,他們怎麼會撞來撞去的?

  「又不全然是我的錯……」她的頭是石頭做的嗎?

  「難道是我的錯?」他不要動就好了,偏偏他還動來動去的,才會害得兩人有第二次「親密接觸」!

  聽她的語氣,向晚知道若不好好安撫她,肯定又是一場架要吵,橫豎大丈夫能屈能伸,暫時別跟她計較。

  「都不是我們的錯,」其實一開始是她的錯,他在心中補了一句。

  揉著頭頂,水綺羅慧黠的眼在他臉上掃了一圈,「你心裡不是這麼想的吧?」

  唉,這丫頭真是寵不得。

  「被撞凹了嗎?」他又恢復那種微酸諷刺的調調,偏偏對她來說這話聽起來順耳多了。

  「你呢?下巴還在吧?」她的話也夠可惡。

  「怎麼,你眼瞎了看不見?」

  「怎麼,我眼瞎了要你管呀。」

  兩人一來一往的拌嘴,空氣裡的不自在感漸漸消弭。

  也難怪,他們一直都是這種相處模式,在彼此的心中早已是根深蒂固的習慣,因為意識到對方在自己心中日益加重的分量,若是突然改變相處模式的話,這個脾氣倔強又固執的小妮子決計不會習慣的。

  但,還是有些地方改變了。

  例如自從在麒麟泉昏倒事件之後,饒是兩人鬥嘴,水綺羅也不會說出和「死」這個字有關的話,向晚也甚少再提跟看病,大夫有關的話。

  他們都下意識的忌諱著類似的話題,就怕說出來又是大吵一架。

  「哼,懶得同你說。」水綺羅輕哼一聲,提起酒壺移到方才他坐的靠窗的位置。

  雖然她的態度似乎恢復到往常那般直爽,說風是風,說雨是雨的驕氣,但風平浪靜的海面下可是醞釀著波濤洶湧。

  意識到自己喜歡向晚,和他靠得太近,或是注意到他的任何一個小舉動都會令她坐立難安。

  害怕他的碰觸會令自己失常,卻又矛盾的期待他靠近一點。

  「可惡……」舉杯對月,水綺羅低咒。

  許是察覺到她的心思,向晚沒有亂動,不想把她逼急。

  眼下,還是先維持這種微妙的曖昧就好。

  ***

  「快半年了……」

  水綺羅望著夜空新月,紅唇上還沾有晶瑩剔透的酒滴,微噘起的飽滿唇瓣逸出若有所思的輕歎。

  逃家也快半年了,說不想家是騙人的,但又不是那麼想要回去。

  她想起了為何兩人同行,想起了他。

  想要和他繼續同行一段日子,想要看看由他眼中看出去的世界,想要陪著他再走更遠一點。

  所以即使想家,卻不會覺得難過。

  酒意酣濃之際,水綺羅搖搖晃晃地踱到床邊。

  向晚不知何時倦了,倒在床上發出細細的打鼾聲。

  「有你就夠了……」柔軟的小手滑上他的臉頰,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因為他睡著了,她才敢說出心底的話。

  蒼白無血色的俊臉很平靜,看起來就象……斷氣了一樣。

  這個想法猛然浮現,水綺羅立刻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自從他無預警的昏迷之後,每晚她都會固定這麼做。

  確定他還有鼻息,她不禁松了口氣,拉了一張椅子過來坐在床畔凝視著他的睡顏。

  燃盡的燭火終於熄了,房內只剩下月光迷蒙,柔和的光芒照在他的病容上。

  可以的話,她還是想醫好他,無論花多少銀兩,替他找多少大夫,對她來說都不是難題。

  「唉……」歎息來得突然,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但是她實在不想再為了這件事和他吵架。

  「向晚……」低低地喚著他的名,睡夢中的他似乎聽見了,蹙起了眉心,卻沒有蘇醒的意思。

  沒有醉,沒有眼花繚亂或天旋地轉,她不由自主的慢慢傾身靠向他,直到兩人近得幾乎沒有一絲距離,她閉上眼睛,眼看就要吻上他——

  「咳,咳。」他在睡夢中咳了幾聲。

  水綺羅一驚,快速的後退並坐直身子不敢亂動,就怕他下一瞬睜開眼發覺她在幹什麼好事。

  「真是糊塗了,我怎麼會,怎麼會……」想吻他。

  想著想著,水綺羅便紅了一張臉,連忙甩甩頭,想把那羞人的念頭給甩開。

  「咳咳……」沉睡的向晚不會知道她在想什麼,倒是咳嗽聲始終沒有停止。

  她倒了杯茶,輕輕拍著他的臉頰,「向晚,向晚。」

  「唔……我睡著了?」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眨眨朦朧的眼,向晚語意不清的問。

  他還記得自己最後是看著她對月喝酒的背影,之後的事便一點印象也沒有。

  「喝杯水。」她將茶杯交到他手中,一手撐起他的後腦,好讓他能順利喝下茶水。「小心燙。」

  向晚沒有多說話,享受著她偶爾的溫柔。

  「看病好不好?」待他喝完茶水,她問道。

  月夜之下,她的眼神認真得不容質疑。

  眉心皺了皺,向晚很快就恢復平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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