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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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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他一心認為是靠自己努力所打下的成就,竟是靠她在背後推波助瀾,這說出來,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於是她只能這麼說:「權力往往伴隨著隨心所欲,這是我在公主身邊當個策士十二年來所學到的。」 「難道你認為我在乎這些嗎?我看起來像是在乎名聲,在乎薪餉,在乎地位的人?!」雍震日激動的說完,猛地想起前年他們見面時,她說過的話。 我知道這麼說很自私……但是只有你,請你千萬要活下來……其他的人如何我都不管了,只有你……拜託! 當她說出這話時,他就該察覺她的改變。 她沒有要他顧好所有人,僅僅要求他活著,這麼大的不同,他當時為何只在乎她的眼淚而沒有發現? 驀地,馮京蓮發出笑聲,仿佛聽了好笑的話,片刻才制住嘴邊的笑。 「我啊,其實認為這個國家怎樣都可以,變成怎樣都無所謂,但是我想要守著你的後方啊!當年張易之把你打得遍體鱗傷,也把我打清醒了。無論我們會不會去招惹別人,只要在利益相衝突的情況下,還是會被牽扯進來,如果我當時不是個宮女就好了,如果我更有權勢更有力量,你也不會受傷……我一直是這麼想的。經過這麼多年,也沒改變過。」 她只是在追逐權勢的過程中,用了不可原諒的手段而已。 「那麼公主呢?你既為公主的策士,為何現在會背叛她?」馮京蓮毫無悔意的眼神,令雍震日痛心地質問。 他沒想到她競墮落到這種程度——不敢正視真正重要的東西,還以此做為藉口! 「公主也對昭容娘娘做過一樣的事,我又算得了什麼呢?」她理所當然的語氣震驚了雍震日。 她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都是他害的。 如果他沒有上戰場,沒有因為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說師弟們戰死沙場的事而不給她任何消息,沒有因為自己的理念而堅持上京……她也不需要在他們背後承擔這些,不需要為他做到這種地步。 「師父說的話,你難道都忘了?」瞳心盈滿了沉痛與哀傷,他突然驚見他們在「保護彼此」的想法下背道而馳的事實。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只記得你說要保護我一輩子,但讓我選擇的話,我希望你只要待在我身邊一輩子就好了。」馮京蓮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會回頭感謝她所做過的,現在他只是需要時間想通。 再說,人都會長大,他們又分開了那麼久的時間,生活環境的不同造就他們不同的想法是很自然的……即使這令她心痛。 「從何時起,我們凝視的目標不再相同?」雍震日看著她,卻好像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 「我們看的東西還是一樣,只是達成目標的做法不同而已。」她迎視他的目光,眼裡一片空洞。 雍震日頭一次嘗到被拋棄的感覺,大概就是她當年被他留在家鄉的苦澀吧! 「我以為只有你是永遠不會變……」他留下這句話,轉眼消失無蹤。 馮京蓮只是看著他先前佇立的方向,一個勁兒的看著。 亂党圍剿成功,太平公主黨羽全被殲滅,對於此事龍心大悅的皇帝,于早朝賞賜有功勞者,並依其勞苦加官晉爵。 「中書舍人,馮守夜上前聽封,因殲滅賊臣孽子有功,朕現在命你為門下侍中,官拜正三品,賜食實封一千六百戶,襲爵位。」 「謝皇上恩典,臣必當為皇上以及社稷竭盡所能。」恭敬地跪在御座之下,馮京蓮的心憂喜參半。 喜的自然是到手的功成名就,憂的是前一晚背身離去的雍震日。 我以為只有你是永遠不會變……他說出這句話的語氣,有絲絲的落寞,必須很仔細聽才聽得出來,卻深深打進她的心頭。 其實他說了什麼,她都能裝作不在意,偏偏對他的落寞無法視而不見,那種仿佛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孤寂,跟當年被留下的她是一樣的……領完賞封,馮京蓮退回群臣中,心不在焉地聽著皇帝繼續分封,心想他今日應該在場才不敢太明目張膽地尋找雍震日的身影,她要自己專注在眼前的事即可。 只要過了今天—— 「忠武將軍雍震日上前聽封。」 身著武官章服的雍震日自朝臣中走了出來,來到高高在上的御座之前,半跪下身。 她不能克制自己的眼緊瞅著他,渾身充斥著欣喜、沉重、光明以及黑暗各種矛盾的情緒,幾乎快要使她瘋狂。 太多太多的情感,逼得她只能選擇接受其中之一,以免自己當場崩潰——於是她決定只接受歡喜慶倖的感覺。 如她所願,他就要成為大將軍了! 聽著皇帝說完對他的封賜,品秩比她還要高時,馮京蓮的眼底悄悄躍上喜悅的光芒,等待他聽旨受封。 「謝皇上恩典。」雍震日如是道。 她掩不住喜形於色,感覺自己贏了全世界,可下一瞬,又聽見他用堅若磐石的嗓音,徐徐開口—— 「恕微臣必須拒絕。」 大殿上即刻引起一陣騷動,御座上的皇帝抬起手,底下立刻恢復寂靜。 「忠武將軍,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啟稟皇上,微臣十分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對於皇上的恩典,微臣確實感激在心頭。如今皇上有意和外族議和,並派遣節度使鎮守邊疆,國家已不再需要微臣這樣的人才,請恩准微臣解甲歸田。」雍震日始終低垂著頭,沒讓任何人看見他的表情。 馮京蓮瞬間刷白了臉色。 雍震日的每一個字都像在嘲笑她的努力,踐踏她的付出……是對她的所作所為發出的抗議嗎? 他明明……明明只需要說好的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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