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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拿了主意後,馮京蓮深吸了口氣,穩住自己的心緒,伸指在仲孫襲的背後寫了些字。

  仲孫襲正思索著該怎麼做才能讓雍震日不再追究箱子的事,馮京蓮已經暗暗告訴他先趕走雍震日。

  「你應該是搞錯了,他是奉我家大人的命令去辦事情,才帶回這口箱子。年時,你會不會是在半路追錯人了?」他照著她的意思先否認。

  「仲孫,說謊也要打草稿,你看看他身上的穿著,難道不覺得跟我很像?」會讓仲孫襲說出如此蹩腳的謊言,定是情況非常不妙。

  雍震日觀察著站得直挺的兩人,驀地注意到在他們之間多出一隻黑靴,證實了他的懷疑——當他追進這座大宅時,隱約聽見了一道聲音喊「快打開」,他猜想那就是他們的「大人」。

  「喔,這是為了方便,畢竟長安有宵禁時間,這個時候還在外面走動,難免不太方便,所以……」仲孫襲的言詞閃閃爍爍。

  「仲孫,這可是皇上直屬家兵才會穿的,掏掏耳朵打斷他的話,故作一派輕鬆自在,照你這麼說的話,他是到皇宮去辦事了?」雍震日等著他們放鬆。

  「咦?是這樣嗎?凡軒,你去哪兒弄到這一套衣服的?下次借我穿穿。」仲孫襲聰明地不說出水禺的名字。

  「是這樣嗎?仲孫,不如讓我好好看看——」雍震日以吊兒郎當的態度,學他說話的語氣,眨眼的工夫,人已經落在他們身後,「你身後的人是……你?!」

  雍震日這次真以為自己看走眼了!

  馮京蓮以同樣的眼神瞅著他。

  「唉……糟了。」即使全神戒備雍震日的舉動,還是比不上他的速度快,仲孫襲低喊糟。

  刹那間,他們僅僅凝視著彼此,都想問對方為何會出現。

  好半晌,馮京蓮先開口:「都退下吧。」

  雍震日注意到她口氣裡的權威感,仲孫襲也在她的命令下順從離開。一個念頭閃過心底,他想自己知道太平公主口中的「他」是誰了。

  會無條件那麼做的人,怎麼可能是素不相識的人?但若非親眼見到,他又怎麼會想到是她呢?

  她應該一直在家鄉才對,應該在那兒等著他回去啊!

  「如果我沒猜錯,是你要公主的首級。」雍震日說,望著她的眼神高深莫測。

  馮京蓮已經不若适才帶著興奮的浮動,反倒顯得有些頹喪和無奈。

  想不到她權謀算盡,最後竟發生這種意外。

  「你怎麼……不,皇上怎麼會派你去行刑呢?」她喃喃問。

  「你怎麼會在京城?」他覺得自己必須一步一步才能慢慢拼湊起事情的原貌。

  「你們離開家鄉上戰場後隔一年,我就上京了。」事到如今,她也不想瞞著他了。

  最初瞞著他,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結果卻落得帶給他傷害的下場;之後瞞著他,是瞭解了在這個黑暗的宮廷裡,不能讓人握有把柄和死穴,而她的罩門是他,既然要讓別人不知道,就得連他一起瞞到底。

  而現在,縱使知道不攤牌不行,還是想瞞著他——她早已不在他們曾經堅持的正道上了。

  為何會被他撞見她最殘忍殘酷的一面?難道說,這正是反噬有恩于她的太平公主的報應?

  「也許你沒聽過『馮守夜』這個名字,但這是我現在的名字;你可能也不知道我這麼多年來做了什麼,可見到眼前這個景象,我想不難猜。」馮京蓮說著,強撐起一張無所畏懼的面容。

  明天,皇上將要論功行賞了,這是她擺脫太平公主的陰影後,靠自己的謀略,辛苦了兩年多得到的晉升機會,即使是他也不能阻止。

  「我要聽的不是這種誰都可以給的解釋!」雍震日低吼。

  就連面對他,她都能用如此不在意的態度敷衍嗎?

  馮京蓮被他狂暴的一面嚇了一跳。

  不是沒碰過脾氣大的人,但他用這種語氣和她說話卻是第一次。

  雙手交握放在腹前,她勉強自己裝出沒事的模樣,掩飾驚嚇後冒出的委屈,緩緩地訴說:「十二年前——」

  雍震日冷著一雙眼,聽她簡單敘述了十二年來經過的事情,外表看起來冷靜的他,心裡一片慌亂。

  他還想著要快點回到她身邊,只有她身畔的位置能幫助他找回平靜,而今看來,她卻是帶給他最大驚嚇的人。

  「太平公主死前,說了幫助我達到今天這番成就的另有其人,那也是你嗎?」他蹙起眉心她說了自己做過的惡事,卻絕口沒提這件事。

  馮京蓮不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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