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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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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人生是苦的,正因為苦,所以不短,反而漫長。 才十六歲,她成人繼位為天下共主,也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已經有種活了太久的感覺。 是不是身為人主,總被許許多多的事情困擾著? 天下太大,擁有太多,反而變成麻煩,難怪三公教導她只能愛民愛天下,卻不能愛天下中的其中一物。 如今她卻希望三公能有先見之明,教教她獨愛上一人後該如何是好? 太儀在宮殿的制高點往外看,雪越下越大。 陪在她身邊的燕斂見她穿著單薄,又堅持開著窗,於是讓人加更多的暖爐,弄暖室內的溫度。 「主上是不是要加件冬裘厚襖?」 連她始終寸步不離的風曦的棺木上都蓋著繡鸞毯,她卻只有那件素白的喪服而已。 太儀仿佛石化了,動也不動,好半晌才問:「為何還不出兵?」 從她的角度望出去,可以看到和仲家軍相隔的兩座厚厚的宮牆之內藏了多少厲氏和戰氏的兵力,然而無論是仲骸或者厲坎陽和戰慈,雙方都沒有動靜。 已經第五天了。 「要整合和戰慈的兵力,還需要一點時間。」燕斂回答得籠統,隱瞞了許多事沒有告訴她。 事實上,厲坎陽正在和戰慈調停協商。 畢竟幾年前厲、戰兩家才經過一場惡鬥,當時厲氏大敗,一度將防線退守到臨浪之後,戰氏也因不善水戰而無法繼續向前,雙方只好各自鳴金收兵,回根據地養精蓄銳。 總之,那一戰過後,厲、戰兩家可說是冷戰的狀態,而現在一直未表態的戰慈突然說要退兵…… 「說來,厲坎陽該死。」太儀突然這麼說。 燕斂皺起眉頭。 太儀冰冷的眼瞅著許久未晴的天際,「如果厲坎陽真的死了,長孫護和山登嶽也不會退兵。朕現在在厲氏的陣營,也不會對其他家造成威脅。」 「長孫護原就是個怕事的人,退兵早在意料之中。另外,山登嶽的性情難以捉摸,會退不退,我方都已經做好打算。況且四大家並非真的聯盟,禦茗宴那日不過是給仲骸一記下馬威,才那麼說的。」燕斂解釋。 太儀又停頓了片刻,「怎麼會想到獻顱之計?」 原來厲坎陽沒死,她也是到他自己承認後才知道。 「我軍有位能占壞事的術者,雖然主公和我都不興這套,但那人確實有些本事,算出主公此趟會有大難,要我非做個應變之道不可,於是我才想到這獻顱之計。」 「所以在溫羅和你們相約時,你早已知道仲骸會乘機下手?」 「不難猜。」 畢竟是一場鴻門宴。 仲骸的目標在主公和主上的婚約,不可能會對他們沒有動靜,當溫羅冒著生命危險來和他討論兩主相見的事,他已經懷疑仲骸不是不知情,而是故意順他們的意。好在進極陽宮的時候就是替身,他便允了溫羅,所以死一個替身,換一次仲骸大意,得他們能進攻的名目,太值得。 「代替厲坎陽的人早就知道自己要死?」太儀又問。 「我軍內多的是為主公肝腦塗地的士卒。」燕斂說得不卑不亢,純粹敘述事實。 「曾經朕也有……但是他們真的都肝腦塗地去了。」太儀的眼迷蒙了些。 有多少呢? 為她犧牲的人,從天下大亂後有多少? 不是不去數,是怕數了,心也碎了,所以她連扳動手指的勇氣也沒有。 「當朕在禦茗宴上看到厲坎陽的屍身時,還想著一切都完了,風曦能依靠的人不在了,接下來該怎麼辦?」太儀一手撫上棺木,徐徐的移動腳步。 燕斂時刻注意她的臉色,想窺探她真正的心思,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如今風曦死了,厲坎陽卻還活著,是不是很不公平?」太儀驟然抬頭,銳利的眼眸透著詭譎。 一個一個,他們都是害死風曦的兇手。 在他們縝密的計劃下,每條人命不過是成就計策推演的犧牲品,這些掌權者不會流一滴淚,因為與他們無關。 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就好,這就是戰爭。 「主上痛失親人,臣甚感遺憾。」燕斂落下冷汗。 他分不清太儀這麼說有幾分真心,偶爾他會覺得她的眼神太過瘋狂,像現在這樣。 伴君如伴虎,先人的話從沒錯過。 「誠惶誠恐,汗如雨下。」她瞬也不瞬的盯著燕斂,「朕只是開開玩笑,燕軍師怎麼就當真了?」她雖這麼說,卻沒有笑。 「主上……好興致。」拭去冷汗,他只能這麼說。 「那人是男是女?」太儀又斂下眼眉,看著棺木的眼神較為柔和。 燕斂一愣,隨即想起之前的話題,「術者是……男的。」 「傳他來,朕要給他算算。」太儀命令。 「這恐怕不方便。」燕斂有些為難。 「怎麼?怕他算出朕會出事就難看了?難道厲坎陽保護不了朕?」太儀空洞的眼瞅著他。 「不,正因主公保護得了主上,才算不出來,畢竟此人專算壞事。」 燕斂的話扭轉了太儀的質問,她調轉目光。 「厲坎陽倒有個會說話的軍師。」 「臣愧不敢當。」燕斂連忙拱手行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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