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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奴才想,主上養在複雜的深宮,應該識得男人是什麼樣的生物,於是把主上騙到先帝的故居,決定讓人……侵犯主上。」

  太儀聽著,心也重重的沉了下來。他說的過程完全沒錯,但是用字遣詞的不同,便把罪全歸在自己身上。

  看來……溫羅也清楚仲骸此番的用意。

  「你膽敢如此大逆不道。」仲骸的語調極其輕柔。

  「奴才知罪,任憑主上處置。」

  無論動機有多矛盾詭譎,仲骸圖的是一個除掉他的機會,所以溫羅寧可把對太儀名譽的傷害降到最低,也不會說出事實。

  仲骸迎上太儀,拱手,銳利的眸光如炬,「我等皆是主上忠心的臣子,請主上做出正確的判奪,為我等樹立不可動搖的典範。」

  薄幕後的太儀一動也不動,令人捉摸不清。

  她在回想。

  今早,她一如往常的梳洗,為了過午的禦茗宴做準備;她的心跳非常緩慢,腦子卻動得很快。

  想著禦茗宴,想著風曦,想著溫羅,想著未來,她該如何走下一步?卻在算計的同時,發現自己身陷別人的算計中。

  溫羅終究要死,而且會是由她來執行,這就是仲骸把他派回她身邊的原因。

  這麼一個冷酷無情的男人,怎麼偏偏是她投入真感情的人?

  合上雙眸,氣息劇烈起伏,小扇般的兩片羽睫因為呼吸的頻率而抖動,光潔的額頭浮現一根又一根的青筋,太儀的心撕扯著。

  仲骸側耳聆聽著她身上琉璃彩珠和金玉耳飾,以及大大小小的飾品顫動的聲音。

  為了表現出面無表情,她常常把事情往心裡頭壓,忍耐著,幾乎把臉凍結起來,卻掩飾不了顫抖和呼吸時飾品的震動聲出賣了她。

  他該為自己依照計劃行事而滿足,卻稍稍偏移了眼,不敢正視她。

  即使是一絲絲,他也害怕看到昨夜那種空乏無神的表情。

  「撤掉薄幕。」太儀突然出聲。

  她想最後看溫羅一眼,清楚的一眼。

  宮女立刻領命照辦。

  溫羅正跪倒在地,一如她十二歲那年初次見到他時,恭敬且標準的姿態,沒想到這一跪就跪了四年。

  好短啊……溫羅,真的太短了,她還想多看幾次他跪在自己面前的樣子,還不想對他用上「緬懷」的字眼。

  但……

  「抬起頭。」太儀的話與其說是命令,更像懇求。

  溫羅慢慢的抬頭,沒在她的命令下,筆直的看向她。

  太儀能看見他眼底的決心。

  替身代替帝王死更是天經地義人,總免不了一死。

  「羽林衛。」她開口呼喚。

  「在。」被換成仲家軍的羽林衛步伐整齊的出現在小閣內。

  「將賊臣溫羅,杖斃庭下。」她吐出覆水難收的成命。

  「是。」羽林衛上前,抓起溫羅。

  太儀斂下眼,狀似無趣,實則掩飾無能為力的苦澀。

  溫羅,朕相信你……即使天下人認為他負了她,她最清楚是誰負了誰。

  「主上明智。」仲骸來到她身側。

  「你一直在等朕賜死溫羅。」她的目光隨著溫羅逐漸離去的黑靴抬起。

  「不過就是一顆棋子。」他的聲音冷酷。

  「卻是朕最信任的一顆。」太儀又眨了下眼,隨時都在隱藏心思,「溫羅因朕而死。」

  「你可以赦免他。」他說,難辨真意。

  「不,不赦。」她的目光冷冽。

  怎麼赦?赦了,仲骸還是會找機會除掉溫羅;赦了,仲骸會把目標放在厲坎陽身上,她打算讓風曦嫁過去,安身投靠的人就沒了。

  太多心思,太儀沒注意到厲坎陽從頭到尾都不在。

  「仲骸,朕有件事想問你。」她突然揚聲。

  「主上請說。」仲骸沒有看她。

  他們都各具心思。

  「那天的一個承諾,現在能不能算?」她問,眼底一片乾澀。

  已經能夠……她已經能夠不在傷心的時候落淚。

  有淚,昨夜都流夠了。

  他轉頭,看著她僵化的側臉,面無表情的說:「今天算。」

  太儀宛如得到解令。

  「內侍監。」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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