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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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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黑檀木為建材打造的寢殿,是她誕生時,父皇為她大興土木建造的,沉穩內斂的色調,陪伴了她到目前為止的生命,這裡總能安她的心。 躲在這裡,猶如最堅固的避風港。 如今,卻教他入侵了。 同房不同床,偌大的寢殿從那天起被分成兩半,一半歸她,一半歸他,原本安全的堡壘成了同時囚禁她與野獸的牢籠,皇宮內再也找不到能鬆懈的地方。 她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喘口氣了。 黑得看不見一切的黑鐵…… 他怎麼不乾脆說黑得看不見未來?她清楚那才是仲骸說那句話的真正意義。 她的未來好像這片熄了燈的黑暗,寂靜無聲,沒有前進的方向。 身後的床墊有下沉的感覺,太儀一凜,胃緊縮,緊張的酸液在裡頭灼燒。 同房不同床……也要在今晚打破了嗎? 仲骸矯健的臂膀繞過窄小的肩頭,轉眼,她身陷一片溫暖。 一個踏在屍骸上還會笑的男人,怎麼還會有體溫? 太儀起了疑竇。 「不睡?」她一點點細微的動靜,全逃不過他的眼睛。 「睡不著,已是習慣。」她原本也沒有裝睡的意思,只是不想主動開口和他說話。 「為見不到風曦飲泣?」 「朕的眼淚如果能喚回十五日,掉幾滴也無妨。」 「你如何確定眼淚對孤無用武之地?」 「有用嗎?」她脫口而出的話聽不出喜怒。 「何不試試?」他的話也聽不出真意。 「當那些死在你刀下的人哭著求你放他們一條生路的時候,有用嗎?」她的話句句帶刺。 不是不試,是試了也沒用。 「或許是因為他們的哭相不好看。」仲骸揶揄。 「朕的哭相更醜。」太儀的語氣充滿嫌惡。 如果他懂得「守信」這兩個字的意思,她或許會考慮哀兵政策。 仲骸冷漠的眼覷著太儀的後腦勺。 看來這口氣她和他嘔定了。 對於如何處置太儀,他始終沒有確切的方向,唯一確定的是等待時機成熟後,便能殺了她,君臨天下。 可偶爾他會想,殺了她太可惜,這個女人擁有太多他欣賞的特質,儘管她是恨意十足說出來的話語,在他聽來都覺得有趣。 如果她是個男人又非帝王的話,可以成為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反之,究竟該如何安排? 這令從不猶豫的仲骸踟躕了起來。 「手還疼嗎?」他轉了話鋒。 「如果你介意,怎麼不在下手的時候多傾聽良心的譴責?」她嘴上仍是不饒人。 她的手腕用層層的繃帶包裹起來,醫官說暫時不能取下。 「因為孤明白良心是多麼軟弱沒用的東西。」加重雙臂的力量,他渾身散發出一意孤行的冷意,卻小心的避開她受傷的手。 太儀瞭解他不是個三言兩語能勸退的人,心志若不堅,如何能夠攻下皇宮?若無任天下唾棄的勇氣,何以挾持天子? 或許梟雄正是如此。 「那麼別浪費虛情假意的口舌之力,省著點,留給和你一樣虛偽的人用吧!」她用力掙脫他,拔腿就想跑。 受不了了! 也受夠了! 她不懂這個男人要的是什麼!江山,在扶植她為王時,已經落入他手中,她幾乎是個廢人,為何連見自己的妹妹一面,他都不肯? 太儀不顧赤裸著雙腳,不顧身上只有薄薄的睡袍,不顧手還傷著,提著裙擺,沖出了寢殿,迎向飄落的細雪,隨即想起門口的侍衛,她慌亂的轉向,像只無頭蒼蠅,鑽過寢殿裡的內院,閃躲每一個看到的衛卒。 起先還有幾次感覺他很接近身後,接著她聽見自己喘氣的聲音,詫異時間流動的緩慢,卻逐漸看不清四周的景致。 慢慢的停下腳步,她惶惑的瞪大眼,不斷的張望,不知該往何處去。 為何她不曾發現入夜的寢殿是如此陌生? 砰! 突然,她整個人被撲倒在柔軟的雪地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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