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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原來,她是為防止他心裡看低了她啊。戰禦寇凝視著漸漸消失的人影,五味雜陳,自言自語:「畢竟是個孩子呢……」

  人還只是個孩子時真好,除了憧憬什麼也不必煩惱。

  第四章 包藏禍心

  含元殿。

  綺羅幔帳內,隋煬帝舒適地靠在榻上,蕭皇后在一旁為他揉捏四肢,疏活筋骨。

  「皇后,」閉目養神的隋煬帝懶懶地閑嗑牙,「你覺得其其格這女娃兒如何?」

  蕭皇后的手頓了一下,旋即說:「她很活潑,討人喜歡,就是嘴巴直了點,不顧忌場合,這難免吃虧。」

  「呵呵,皇后想的和朕倒是不謀而合。」隋煬帝睜開眼,把玩著榻上的流蘇穗子,沉思道:「眼下大隋局勢不穩,內亂紛擾。瓦崗寨的李密、河北的竇建德是朕的心腹大患,一天不除便一天威脅神器。這個關頭若能拉突厥站在一條船上,無疑于增強後盾。其其格是突厥可汗的掌上明珠,人稱錫林郭勒草原的一枝獨秀。倘若能把其其格控制在手心內,那突厥可汗必然會傾力相助!屆時……呵呵……」

  「皇上有意撮合響鈴公主和咱們大隋臣子的婚事?」蕭皇后試探地問。難怪在龍舟上,丈夫一再提出讓其其格選什麼英雄的話,看來是早有目的啊。

  「其實也用不著撮合。」隋煬帝高深莫測地一笑,「宇文卿家早為朕想好人選。你看那戰禦寇,三十六七仍未娶正房,朕心裡有數,他還惦著蘇綰娘。如今,故人之女從天而降,又生得活潑伶俐。朕假使能將其其格許給他,豈不了一樁心事?畢竟,當初本該由舞陽公主前去突厥和親,結果蘇綰娘代嫂出嫁,是皇家欠戰禦寇一個妻子。」頓一頓,續道:「宇文卿家年事已高,他兒子偏又是個文官。而戰禦寇久經沙場,熟諳文韜武略,是不可或缺的將才,朕還真少不了他……」

  「皇上就是想拉攏戰禦寇,也不必給他一個外族女子。」蕭皇后埋怨地瞅著他,「陛下忘了,臣妾不久前才提過,想把盼兮郡主許配給戰將軍啊。」

  「盼兮郡主的事兒,朕想過。」隋煬帝坐直身,「他們不會合適的。你想想,戰禦寇終年在外操練人馬,巡防駐紮,盼兮一個柔弱的千金哪裡受得住?朕先前給戰卿找的老婆,不是沒幾年就死了?宮裡宮外傳得沸沸揚揚,竟說什麼悍將『殺妻』?!」

  「皇上!」蕭皇后無法苟同,「身為大將軍,在沙場歷經生生死死,回到家中肯定希望紅袖添香,嬌妻溫柔賢惠。其其格能勝任嗎?論才情風雅,她哪點比得上盼兮郡主?」

  「此言差矣,」隋煬帝搖搖頭,下龍榻後伸伸腰,「風雅才情對生死一線的戰將來說都是奢侈。其其格和蘇盼兮是蘇丞相的內外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誰嫁都行。三日後城郊狩獵,若其其格選中旁人,朕就應了你的心願。」

  「皇上——」蕭皇后仍不死心,想繼續說下去,但隋煬帝已露不悅,她也不便多言。

  「皇后啊,你與朕是結髮幾十年的夫妻,朕當初辦齊王案時便是念著這個情分。」隋煬帝眼底透過殺氣,「你莫讓朕失望,否則,一旦被拘禁在府裡的那個不孝畜生再生事端,休要怪朕枉顧天倫,痛下狠手!」

  「皇上——」蕭皇后渾身一顫,臉色蒼白如紙。

  隋煬帝掃興不已,拂袖而去。

  蕭皇后孤零零一人凝望著燃燒的蠟燭,難抑抽泣——

  為什麼事情會鬧到這一步?

  她最疼愛的兩個兒子啊,一個早年夭折,一個在宮鬥中被弄得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還有……那個可憐的孩子……他至今都不曉得……

  皇上呀皇上,你寧可偏信宇文化及一個外人之言,也不相信你的妻子和兒孫嗎?

  她頹然倒地,雙目無神,神思飄忽不定。

  三日後,大興城郊。

  狩獵的隊伍彩旗飄揚,群臣披掛戎裝,環繞在隋煬帝的皇攆左右。忽聽「吱嘎」叫聲盤旋於人們的耳際,湛藍的蒼穹飛來一隻偉岸雄鷹。

  接著,叮叮噹當的鈴兒響成一串,其其格騎著她那匹紫騮馬出現在眾人面前。

  隋煬帝上下打量她,撚著鬍鬚微笑道:「嗯,響鈴公主巾幗不讓鬚眉,名不虛傳。」抬頭一看,「這只老鷹也是你養的?」

  其其格容光煥發,明媚動人。她一伸纖臂,召喚下飛翔天際的雄鷹,「布日固德,快點給皇上施禮。」

  眾臣哈哈大笑,都以為她在開玩笑,誰知那雄鷹真的撲騰兩下翅膀,吱嘎吱嘎地綣縮下來。

  其其格傲然地一撇唇,「皇上,其其格的雄鷹可是比某些人對主子還忠誠呢。它最棒,一教就會。不信,陛下可以問問那位宇文劄大人。」

  群臣中的戰禦寇聞言,剛毅的臉龐下血管微微躍動——

  這丫頭極會含沙射影,有時三繞兩繞就把旁人給繞進去,暗裡挖苦他麾下的軍漢和宇文劄,表面上卻在讚揚自己的雄鷹。

  宇文劄冒出來,尷尬地在其其格身邊直晃,「公主的雄鷹,在下見識過。真……真是兇猛無比。」

  宇文化及狠狠瞪他一眼,轉臉笑道:「皇上,今日天高明媚,恰好狩獵,莫要延誤良辰吉時才是。」

  隋煬帝點點頭,「左右金吾可曾準備妥當?」

  「回陛下,一切就緒。」羽林郎答話。

  隋煬帝滿意地摩挲著玉戒,朗聲道:「既然如此,就按照往年慣例,分為兩場進行。首先是上午的圍場狩獵,眾位卿家在內各顯神通;晌午後撤掉那些柵欄,再各自分開至叢林中獵物。以申時為准,獵得動物最多者朕有重賞。」

  「尊旨。」群臣的聲音回蕩在郊外的山谷中,久久不散。

  左右金吾的人忙裡忙外張羅著那一圈圈的圍柵兒,以供皇親貴族賞獵方便。

  其其格藉故跑到戰禦寇的坐騎旁,伸手摸了摸馬鬃,細細思量後道:「大宛的血汗寶馬呀。」

  戰禦寇沒有答腔,眼睛目視不遠處的圍場,不知想什麼。

  其其格不以為忤,小手拍著馬頸,靈巧的眸子上上下下在它的皮毛上逡巡,輕呼道:「你很愛惜它。不然……這匹馬不會如此潔淨,雜毛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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