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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第九章 愛

  系裡擔任專業英語的導師病倒,我們成了無家可歸的孩子。

  任斐然請來和他同校畢業的一位外語系博士生做代課老師。第一節,我們就有了很深的體會,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怪人的校友無愧於怪人的盛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中秋後下了好幾天雨,北方是一場秋雨一場涼,南方潮濕,樓道的地磚一層蒸氣,水漉漉打滑。大家翻著硬皮辭典在教室裡發牢騷,忽然窗口走過一位分頭、西裝革履的男士,單是腰杆,便氣派十足,不少女生一下子陷入花癡的深淵,哪料到此名帥哥進來後,一大群人跌破眼鏡,他竟然下半身穿著寬鬆的運動褲,最可怕的是運動褲配套的不是運動鞋而是膠鞋!這是什麼打扮?足足一分鐘,鴉雀無聲,緊接著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笑。那帥男頻頻揮手,仿佛頗有得色,自我介紹,他姓毛,祖上是那個相傳為王昭君畫像的宮廷畫師,由於昭君沒有照規矩「意思意思」,畫師大筆一揮,昭君從三千佳麗中落選,也間接促成了一段塞外和親的千古傳奇。

  唉,不知道他究竟要表達什麼,繪聲繪色說了N久,害得一大片學生倒地不起。

  我一直在寫悔過書,擦了又改,反反復複,並沒有太在意講臺上那個聲情並茂的人,不過他的聲音很有立體混響的效果,沒有去唱高音倒是音樂系的損失。

  噥噥看了一眼我的字,嘖嘖舌,「唉呦,幹嗎那麼認真,隨便一點就好,又不是投敵叛國洩露國家機密,你寫了一大堆,蔡文卿根本沒功夫仔細看。」

  我拿著橡皮使勁擦著滿目瘡痍的稿紙,淡淡地說:「她看不看是她的事,我寫我的,又不是給她寫的。」

  「日臻,你還在生古莉亞的氣?」噥噥憂慮地拉攏我的袖子。

  我是寧可忘了,偏偏噥噥又提起來。

  那天被通報批評,我與沙瑞星不歡而散,他去他參加漢城大學生友誼賽,我回宿舍,猴子仍在看動畫,噥噥撲過來,抱住我不斷安慰:「別在意,日臻,千萬別被公告嚇住,沒做的事就是沒有,她女兒的話又不是聖旨,咱們去政教處找蔡文卿評理!」

  我疲倦地扯了一下嘴角,「噥噥,對不起。」

  「我早說了,空穴來風,肯定有問題,噥噥你還不信?咱們和她一個宿舍這麼久,什麼時候見她聊過小說、詩詞?每次上網都是聊天到大半夜,哪有人寫文章像她這麼輕鬆?玩一玩幾萬字都有了?那我也可以當文學巨匠!」

  最裡面一張床上傳出古莉亞的聲音,然而,這個諷刺的聲音不久前,還給我出謀劃策,討論獎學金發下來後國慶節去哪兒買衣服、鞋子、化妝品最漂亮、最划算。

  啪,猴子關了電腦的顯示屏,主機還在運作,我知道,她根本沒心思看動畫片,只是什麼也不問,靜靜地坐在蚊帳裡,一言不發。

  噥噥沖著她嚷:「我相信日臻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理由!」

  「靠,還不是為了釣男人!可惜功虧一簣,人家早有了心上人,最後她落得個身敗名裂的下場,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我以為只有在肥皂劇裡才看得到,沒想到身邊就有,你說這種理由你也可以接受嗎?」

  「日臻不是那樣的人!」噥噥握著拳頭,滿臉通紅。

  「她不是?公告一貼,你問問東大哪個學生不知道咱們信息管理系出了個鼎鼎大名的女妖精,為了搶男人不擇手段?靠,我還以為她是個多清高的才子,原來是個冒牌偽劣的假貨!進廣播社可以加分,年終可以得獎學金,那她期末考試不是也可以找槍手?噥噥,這種連愛情都可以騙的女人,有什麼值得你相信?」

  「日臻對你不好嗎?除了這件事,她什麼時候騙過你?每次回家,大包小包帶東西給我們吃,你病了她拉你去看醫生,不夠買藥錢,她幫你墊,你有沒有還過她?她有沒有找你要過?你過生日和網友見面,勤工儉學打掃衛生的事都是日臻幫你做的,她雖然嘴巴裡說要你請客,什麼時候要你買東西給她?小古,朋友是這樣做的嗎?」

  「誰知道她幫我是出於什麼目的?一次騙人,就可以接二連三騙人,你怎麼知道現在沒有被她騙以後就不會被騙?」

  「你就沒有騙過人?誰說騙過人的人不可以當朋友?」

  「你可以,不代表每個人都可以!」

  ……

  呵,連宿舍的人都對我有了戒心,眾叛親離,辛小雨形容得多貼切!我受教:如果沒有本事把你的謊話編得天衣無縫,那就不要開頭,否則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昨天下午學校貼海報,上面說,跆拳道隊的漢城之行取得了極為優異的成績,遺憾的是部長沙瑞星在決賽時手肘負傷,最終未能奪冠。不過,校方仍是決定為他們「敢打敢拼」的集體主義精神做嘉獎。

  我看了那張海報,對比自己的通報,哭笑不得。

  多年來,還是老樣子,他是天我是地,一個享受榮譽,一個苟存於地獄,天壤之別。尤其他臨走前的神情,仍令我觸目驚心,怪了,背叛我的是他,為什麼聽到他受傷的消息,我要惴惴不安?

  好困擾……沙瑞星的受傷讓我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恨古莉亞,人與人,多麼現實,她不是我的什麼人,憑什麼要對我不離不棄?我的要求,也不會對她生效。

  「你最近都悶悶不樂。」噥噥擋住我的手,「學校就是這樣,行為過激的人多了,只是沒人揭發,你才成了殺一儆百的犧牲品,算了,又沒有警告或是處分,不影響檔案的。」

  「你的信任泡湯了,幹嗎還理我?」我苦笑。

  「為了感情耍點小手段,從校規上說是錯的,站在女孩子的角度看,我們總不能等著天上掉餡餅吧,所以,情有可原。」噥噥托著下巴,轉了轉手中的鋼筆,「再說佟逸都沒怪你,其他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咱們系參加社團的人本來就少,不論加分,前二十名獎學金照次序也有你的份,不過是多少不同,小古的為人你還不瞭解?牆頭草,有口無心,你即使拿了獎學金,哪次不是我們三個瓜分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安心吧。」

  這丫頭,倒是會安慰別人,我啼笑皆非。

  「喂,手機在震。」噥噥把抽屜裡的手機拿了出來,遞給我。

  我白了她一眼,「你怎麼比我還積極?」

  「看看,說不定有什麼好事,提神啊。」

  「能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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